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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淡的笑,那里充盈着对未来的期许。李润野知道自己最大的理想就是希望眼前这个人活的幸福快乐,意气风发。他喜欢看他笑,看他骄傲的样子,看他胸有成竹地对自己说:“我一定会做到。”他想,如果有一天,这小子站在“范长江奖颁奖典礼”上,自己一定会坐在台下由衷地为他骄傲、高兴;如果有一天,这小子倒在炮火纷飞的街头……自己还是为他骄傲、高兴,因为他是的理想所在。
    至于剩下的茫茫未知的岁月,带着对往昔最美的回忆,自己应该可以熬的下去。
    李润野掉过头去望着地平线,静静地说:“你得先调个组,我去跟辛奕说说,让你去时政版或者国际新闻版呆一段时间,毕竟你要应聘的是国际新闻部,跟社会新闻差太远了。”
    “你……这是同意了!”顾之泽惊喜之下,抓着李润野的手几乎嚷起来。
    “我什么时候反对过你的意见?”李润野依旧看着地平线,淡淡地说,“既然做了决定就不要轻易动摇,与其想法设法瞒着我不如跟我一起商量商量怎么能更好地实现自己的目标。”
    “师父?”顾之泽抽抽鼻子,“我以为你会生气,怪我莽撞冲动不计后果。”
    “我生气不是因为你莽撞,而是因为这是咱们两个人的事儿,你没理由一个人全扛下来。”李润野伸手揽过顾之泽的肩头,把人拥进怀里,“之泽,我知道你急于证明自己,但是你想过没有。你要证明给谁看?那些不相干的人值得你如此费心思吗?如果是要证明给我看,你觉得还用得着吗?”
    “可是,我们毕竟不是生活在真空里啊,总要受到外界影响的。”
    “正是因为这样,我们之间不能有猜疑和隐瞒。”李润野紧了紧手臂,侧过脸去把嘴唇印在顾之泽的额角:“不要瞒着我。”
    问题是我根本瞒不过去啊英雄!顾之泽幸福地蜷在李润野怀里笑眯眯。
    关于顾之泽调组这事儿操作起来非常方便,国际新闻组没有空缺,实在插不进人去。可是时政组老周从去年八月份就在等顾之泽,一等就是一年,简直望穿秋水!而辛奕也觉得这会儿风口浪尖的,让这两个祸害分开些距离有好处,所以这事儿在主编会上提了一嘴马上就通过了。
    唯一麻烦的是顾之泽现在的名声不太好听,时政组里的人对他颇有些微词,这会儿调换过去可能很难融入。而且顾之泽刚刚接触时政新闻,怎么也得给他配个师父带一带,让谁来合适呢?辛奕、李润野和老周凑在一起琢磨了三天,终于拍板决定让雷鸣来接手。雷鸣这个人,工作经验非常丰富,而且人如其名,为人耿直脾气暴烈如雷,但是从来都对事不对人,他对顾之泽和李润野的事儿向来都只抱一个态度――与我何干?
    因为要让雷鸣带顾之泽,辛奕忽然又想起了马轩,以前他是顾之泽不记名的摄影师父,但是辛奕考虑到还是应该给马轩一个名分,所以让顾之泽去人事又签了个师徒协议。马轩拿着那张纸愁眉苦脸地说:“当你师父我得去买保险,李润野就是前车之鉴!”
    这么一来顾之泽忽然就有了三个师父,李润野是大师父,雷鸣是二师父,马轩是三师父。李润野说,人家唐僧是配仨徒弟,你可倒好,配了三个师父!
    “这说明我是可塑之才!”顾之泽喜滋滋。
    “这说明你实在不成器,得三个人才能收拾得了你!”李润野不屑地说。
    但是在顾之泽看不到的地方,李润野悄悄地请雷鸣和老周吃了一顿饭,席间他什么都没说,只是默默地端起酒杯,很郑重地给两个人敬了一杯酒。
    老周干了之后说:“润野啊,其实你也知道,我跟袁明义私交不错。但是你放心,我一直很欣赏小顾,我要的是个好记者,跟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儿没关系!”
    李润野点点头:“顾之泽要是有什么事儿您尽管跟我说。”
    “能有什么事儿”?老周笑眯眯地说,“你就放心吧,你的事儿不就是我的事儿嘛。”
    李润野懂,他的事儿就是老周的事儿,反之亦然。老周的女儿明年大学毕业,二本中文系,一门心思想去《青年报》,最不济去个《晚报》也行,这事儿老周走过辛奕的路子,被辛奕堵了回来,李润野明白,自己从现在开始就得开始找路子把这个大小姐塞进去。
    雷鸣闷声不响地喝了杯中酒,然后直眉瞪眼地对李润野说:“时政有时政的规矩……”
    李润野立刻接上:“按规矩来,顾之泽散漫惯了,有时候会自作主张,老雷一定要管严点儿。”
    “他别哭着回去就行!”
    于是,顾之泽抱着一个硬纸箱子搬进了时政版,他的桌子被安排在一个没人坐的角落里,每天的阳光毒辣辣的正好射到他的桌面上,距离空调的送风口又远,每天都热的要死。如果想要去茶水间喝杯水,就得绕过整个工区。他的左边是玻璃幕墙,右边是书报架,再被带隔板的办公桌一挡,顾之泽直接就从工区里“消失”了。
    让顾之泽难受的是,这种“消失”竟然是真正意义上的消失!
    时政版男记者居多,鉴于顾之泽的“性取向”,会主动跟他攀谈的人不多,。一开始开朗活波的顾之泽还会主动去跟他们说话,可是最多只能换来敷衍的几个字,顾之泽逐渐败下阵来,除了必要的公事往来,他几乎成了一个哑巴。
    被敌视的感觉固然很糟,但是被“无视”才是最让人痛苦的。你仿佛生活在一个真空的世界里,没有光没有声音,甚至没有氧气,孤独和压抑折磨着你的忍耐力。在这种孤独和压抑中,人总会不自觉地揣度,总会一步步走向悲观或者绝望,似乎别人的一个呼吸都是对你的嘲笑,一个眼神都是对你的鄙视。
    老周是不会插手这些事儿的,其实顾之泽很清楚,老周肯接收自己多一半是冲着辛奕和李润野的面子,他也清楚老周跟袁明义有私交,在这种情况下,老周的“不插手”其实已经是帮了忙了。而雷鸣倒是跟自己有交流,可他一天到晚忙的脚不沾地,大部分时间自己还是一个人。
    关于这种几近窒息的环境,顾之泽一个字都没跟李润野说,虽说同在一个报社,很多事情根本瞒不过去,但是顾之泽还是尽量报喜不报忧。每天上下班都活蹦乱跳的,嘻嘻哈哈走进报社大门,在过道里和李润野挥挥手,自己背着双肩包径自走向时政版的工区。只是走着走着,他的笑容会渐渐收敛,掌心会沁出一层冷汗,每踏出一步,心就会往下坠一些。
    李润野承诺绝不插手时政版的事儿,可是转过身来,他会给马轩派无数的工作,而马轩对李润野的命令心领神会,他有事儿没事儿就跑去时政组找顾之泽,拍照选片、修图套印、配题排印,总之只要跟图片相关的一切事情他都会拽着顾之泽一起做。在这种高强度的训练之下,顾之泽的摄影技术有了长足的进步,有几次他的图片被老周拿来压题,在组会上竟然也没有人提出什么反对意见来。
    当然,最让顾之泽高兴的是,马轩把他从那种窒息的环境中解救了出来,跟着马轩泡在图片室是他在报社最快乐的时光。
    渐渐地,顾之泽摸索出了“生存之道”,他自觉地跟周围人保持一个礼貌但疏远的关系,这让他承受的压力大大减少。如果有采访,无论是酷热还是暴雨,他都会紧紧跟在雷鸣身边。他抓住一切机会离开办公区,只有这样他才能感觉到空气的流动,呼吸的自由。
    这种“礼貌的疏远”和“拼命工作”的态度反而让顾之泽赢得了空间和尊重,周围人对他友善了很多:有人会跟他打招呼,有时同事会招呼他一起去吃晚饭,顾之泽把没一点小小的改变都当成是里程碑。他会得意地跟李润野炫耀:“我今天我不跟你吃饭去了啊,组里的任杰和徐立恒约我去吃凉面。”
    李润野笑着点点,看着顾之泽挺得笔直的肩背,身形单薄柔韧却透着一股子刚性,像一根竹子!
    李润野曾经想把顾之泽打造成一根竹子:可以弯腰,低到最低,但是从不折断。
    七月底,安宁市迎来了近十年以来降水量最大的雨季。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呱呱呱的雷+手榴弹+火箭炮
    谢谢松子儿的雷
    谢谢一网不捞鱼的雷
    ps
    蜗牛的手还是很疼……好疼!
    各位亲,砸核桃务必小心啊。
    第九十七章
    这个周六一大早,李润野看看窗外阴沉沉地天色,把顾之泽从床上揪了起来:“赶紧起,一会儿准得下大雨,路上不好走。”
    顾之泽懒洋洋地爬起来洗漱,李润野飞速地收拾东西,今天他们要去看顾云森。前一段时间大家都很忙,顾之泽为了更好地融入时政组,玩了命地干,基本就没有休过双休日,每次都是李润野独自去看望顾云森。可顾云森毕竟对李润野有点儿芥蒂,想来相处得不会太融洽,所以这天他们打算回去好好陪陪老爷子,顾之泽要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撒娇卖萌装可爱,彩衣娱亲就为博老爷子一笑。当然除此之外,他们也想顺便跟老爷子说说未来的打算。
    顾之泽在路上千叮咛万嘱咐,千万不要把自己想当战地记者的事儿透露出去,只说自己想去新华社就行,李润野点点头说:“这个我知道,但是之泽,你别忘了问问你父亲下学年什么安排。”
    “什么什么安排?”顾之泽有点儿不明白师父的意思。
    李润野皱皱眉,叹口气:“你父亲是做教师的,他们每年七月签下一个学年的合同,你问问你父亲签的是什么合同。”
    顾之泽恍然大悟!
    父亲是资深高中语文教师、高中语文组教研组长,这些年一直在带高三毕业班,按照正常情况,他应该继续在高三直到退休,没准退休后还会被返聘。可是现在,自己的事儿闹成这样,学校对父亲……
    顾之泽有些心慌,深恨自己竟然早没有想到这一层,当时父亲只说“放心,我没事”,自己也就真的把这事儿放一边了。事实上,早在半个月前李润野就让他去问问父亲下个学年的安排,自己当时正忙着跟雷鸣追民进表彰大会的新闻,转眼就给忘记了。
    踏进家门,顾之泽直接抓着父亲问下学年的安排。顾云森微微一愣,马上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说:“你管得还真宽。”
    顾之泽觉得自己的手满是冷汗,心跳得快要从嘴里蹦出来,他颤抖着声音,带着几乎是哀求的口吻说:“还在高三么?”
    顾云森伸手揉揉儿子的脑袋:“干嘛,就不能让你老子歇一年?我都带了六年高三了!”
    顾之泽的心立刻沉到了寒潭潭底,他知道,在学校里如果能担任高三教师,那其实是一种荣誉,代表着你的个人能力、威信以及学校师生对你的信任。
    “阿泽啊,你爸爸都快退休的人了,高三压力那么大,我这身子骨还真是扛不住了。学校照顾我,下学年安排我去图书馆,你看,我每天才工作八小时,大部分时间就是看看书,整理整理书架子,工资虽然少拿了一些,但是清闲啊。等过几年我退休了,还按照高级职称走,退休工资一分不少,这不挺好!”
    顾之泽看到父亲斑白的发鬓,还有粗糙的指尖,因为常年拿粉笔的缘故,指尖上侵染了一层洗不掉的白色。那是他一生的荣耀和勋章,他知道父亲喜欢这份职业,和学生在一起是他最开心的时候。图书馆,那不是教学第一线,对于一名职业教师来说那就意味着失败!顾之泽想象不出来,不能站上讲台的父亲会是什么样的,更无法想象,一辈子清高的父亲要忍受着怎样的目光。
    “爸爸……”他哽咽着,眨眨眼睛把眼泪逼回去,挤出一个笑容说,“这样挺好……你……好好歇两年,等你退休了,咱们搬去川江市,我给你买个别墅住。”
    “好!”顾云森慈爱地笑着,“我去做饭,你们先看会儿电视。”
    顾之泽把李润野拉进了自己的房间,让李润野意外的是,顾之泽没有哭。他深深地吸了几口气,努力把梗在喉咙口的那团气吞下去,一字一顿地说:“我一定要进新华社!”
    李润野握住他的手,把人拉进怀里,温热的手掌覆在顾之泽的脊背上,他在他耳边说:“你一定可以做到!”
    从那天起,顾之泽更玩命了,他抓紧一切时间充实自己。他从林新宇那里借来一堆专业书,没有采访时就拿出来埋头苦读,一旦有采访任务,他抓起书包跟着雷鸣就往外跑。组里的任杰跟他关系比较好,他就主动帮任杰校稿子,抓紧一切机会请教时政新闻稿应该怎么写。每天回到家,顾之泽坚持用英文跟李润野交流,自从大二考完四级,顾之泽就再也没碰过英语,现在重新又捡起来,他简直拿出了高考的拼劲。
    时政组里的人对他的印象逐渐改观,他们终于意识到,顾之泽的上位不是靠“卖”,靠的是他的努力和认真。在这种情况下,顾之泽对未来充满了信心,他觉得一切都好起来了,自己正扎扎实实地走在通往成功的道路上。
    每天都冲劲十足的顾之泽迎来了八月,他跟《晨报》续签了一年的合同,打定主意在这一年里脱胎换骨!他从人事科美滋滋地拿着新合同出来去找李润野显摆,正聊着的时候手机响了,雷鸣急切的声音传来,让他迅速去盘江区樊家村,整个盘江区的领导班子几乎都在那里指挥抗汛。
    盘江区位于安宁市东部,不但地势相对低洼还紧邻着念秀山,每年汛期这里都会发生严重的汛情,有时还会引发山体滑坡和泥石流,樊家村年年首当其中。今年的降水量是十年以来最大的,盘江区一直灾情严重,之前区政府专门派了一个工作组驻扎在樊家村指导工作,现在看起来,恐怕灾情不乐观。
    顾之泽急急忙忙地扭头要走,李润野一把拉住他:“这么大雨你怎么去?我送你!”顾之泽来不及拒绝,李润野已经搭着电梯下楼了。
    等两人赶到樊家村时,雨势已经加大到暴雨级别了,天地间一片白茫茫,很多地方都断了路。还没等车停稳,顾之泽就拎着采访包跳下车到处找雷鸣。
    雷鸣一直跟着“抗汛办”跑新闻,这几天吃住都在樊家村,本来顾之泽跟他是在一起的。但是前天雷鸣借口灾情较为稳定,把他赶了回去休息,说这样两个人可以轮班。顾之泽知道,雷鸣忽然把自己叫回来,一定是灾情恶化了,而雷鸣这会儿准跟着工作组跑到一线去了,他快速地打量一圈儿周围,发现整个村子的居民都已经撤走了,只留下几个人在做最后的清查。顾之泽随手抓住一个村民,在雷雨轰鸣中扯着嗓子打听。
    那村民看看顾之泽,单薄的身子裹着一件橡胶雨衣,但狂风裹挟着暴雨简直无孔不入,顾之泽从头到脚从里到外都是湿漉漉的。手里拽着一个采访包,用一件雨衣严严密密地裹着,那里面有他珍爱的d60。村民抹一把满脸的水,努力想要在暴雨中睁开眼睛,他凑近顾之泽,大声地吼道:“村东边,那条河要溃了……工作组……在那边。”
    顾之泽心里猛然一揪,他知道那条河,大概有十几米宽,平时水势就比较急,看今天这个雨势恐怕已经发展成洪水了。他想了一下,把采访包放回车上,看李润野正往身上披一件雨衣。
    “你就在这儿等着吧,我过去看看。”顾之泽大声地说,“外面雨太大了,你对这儿不熟悉,千万别乱走。”
    李润野斜眼瞟一眼村东面的山,清冷的目光调转回来,冲顾之泽抬抬下巴,意思是“你忙你的去,别管我。”
    顾之泽无奈地嘱咐一句“小心”,然后深深地吸口气,鼓足勇气踏了出去。暴雨如注,雨水砸在身上竟然隐隐作痛,眼前一片白雾,能见度只有几米而已;耳边传来轰隆的水声,顾之泽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河水,抑或是从山上传来的山石滚落的声音。在震耳欲聋的轰鸣声中,他弯下腰,顶着狂风往河边走,每一步迈出去,鞋子都会深深陷阱泥泞里,需要费好大力气才能□□。风雨太大了,他甚至觉得自己都没法呼吸,每一口气吸进去全是水雾。
    等看到工作组那十几个人的身影时,顾之泽已经累得连抬脚的力气都没有了,他弯腰杵着膝盖喘气,冷不防一只手臂伸过来,一把搂住他的腰用力一提,顾之泽借由这点儿力道不自觉地站稳了脚。转过头来,李润野专注地看着他,安静的眼神穿透厚重的雨帘投注到他心里。顾之泽一下子就觉得整个世界都安静了,腰部传来的那一点儿暖意让他安心。
    “师父?”顾之泽眨眨眼。
    “走!”李润野轻轻推他一把,简洁有力地说,那一个字像钉子一样钉进顾之泽心里,狂风暴雨中――走!
    雷鸣在远处看到两人艰难的身影不由得暴怒――这两人是来秀恩爱的吗,分不分的清轻重缓急,顾之泽不懂事,李润野怎么也这么混蛋荒唐?所有的这些怒骂他压在心里,只用愤怒的目光瞪向他俩。
    李润野无奈地笑笑,这当然不是自己该出现的场合,可也不是做解释的好场合,他只能跟顾之泽互相扶持着走过去――他们来这里不是为了看热闹的。一个记者,必须站在事发第一线而不是大后方!。
    顾之泽走到雷鸣身边停下脚步,惊恐地看到河面暴涨了几乎一倍,之前可以清晰地看到对岸,现在只剩下一片水色苍茫。湍急汹涌的河水漫过堤堰,形成两股,往来的武警和民兵正在奋力往河岸上堆积沙袋,。
    雷鸣攥紧拳头,愤怒地冲李润野咆哮:“李润野!你他妈的凑什么热闹!”
    李润野深知雷鸣的暴脾气,他奋力抹一把脸上的水,颇为认真地大吼:“你说什么?听不清!”
    雷鸣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从地上抓起两件脏兮兮的救生衣胡乱地扔到那两人身上:“站远点儿,别往前凑!”
    雷鸣拎着一个防水的相机专注地拍照,作为时政版的记者,他必须紧跟在区政府的工作组身后,随时把政府部门应对灾害的信息传回去。站在一个如此危险的地方,他丝毫没有恐惧,但是转头看到顾之泽和李润野后,他有点儿后悔了――早知道雨势会迅速增大到这种程度,根本就不会把顾之泽叫来!本想给小辈增加点儿经验和阅历,可现在看起来,危险值倒是直线上升了。
    雷鸣扭过头,冲那两个人大吼:“站稳了!尽量蹲下!”
    顾之泽眯着眼睛点点头,做出一个ok的手势。
    雷鸣站直身子,正要把身体转回去时一阵疾风狠狠地打过来,他重心未稳,竟被吹得打了个晃,仓促中他下意识地想蹲□子放低重心,可脚下的泥泞让他的整个动作失衡,一下子就跌坐在地上。满地的泥水湿滑不已,河堤是向河中心倾斜的,雷鸣完全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竟然一径地滑向奔涌的河流。
    一切都只在交睫之间,李润野的一声“当心”还未出口,就发现身边一道影子倏忽而过,快得让人眼花。他一时之间竟然有些怔忡,愣愣地看着那道修长的影子从自己跟前掠过,脑袋里一片空白。
    “啊!”旁边有人尖叫。
    李润野被一声骤然唤醒,他一片模糊的视线骤然清明,他分明看到顾之泽漆黑的眉眼,在暴雨的冲刷中清晰异常地投影在自己的眼底,甚至每一跟眼睫都历历在目!他能看到顾之泽小麦色的手,死死地攥住雷鸣的衣领,攥得如此用力一直根根掌骨全都凸显出来,马上就刺破薄薄的皮肤刺入自己的心底!
    之泽!
    李润野心里一凉,整个人几乎是下意识地向前方扑倒下去,两只手一起扯住了李润野的衣角。
    三个人,扑倒在湿滑泥泞的河岸上,在众人的惊叫声中往河道滑行了几米后暂时停了下来。但是谁也不敢动,河岸上全是泥,完全没有地方可以抓握着力,只能尽可能地躺平,增大接触面积增加摩擦力阻止下滑。旁边的人一阵慌乱,有人急着去找绳子,有人高呼“千万别动,坚持住!”,还有几个人试图慢慢走下河岸去拉李润野,可惜刚迈出一步就滑倒在地再也不敢动了。
    周围一片忙乱,李润野清楚地知道无论是自己还是顾之泽或者雷鸣,全都命悬一线,或许下一秒三个人就都会滑落到洪水中,数息之间就一切都不存在了。他扑倒在地上,两只手臂前伸死死地攥住顾之泽的衣角,艰难但是执拗地抬着头,他想看到顾之泽,无论如何他要看到他,就算这是他在这个世界上看到的最后影像,他也希望留住八戒的笑脸在心里。
    顾之泽的身子斜着,一只手抓住雷鸣的衣领,另一只手死死地抠在地上。事实上那几乎起不到任何作用,但是他依然玩命地把手指抠向泥土里,哪怕只有一点点力道,他都要拉住这个人!他在暴雨中努力睁大眼睛,冲着雷鸣大喊“坚持住”。从李润野的角度看过去,只能看到后脑勺的后脑勺,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的脑海里会清晰无比地浮现出八戒的脸,他的表情,肆意飞扬的眉眼,总是勾出好看弧线的嘴唇,专注狡黠的目光……
    我会拉住你,死也不会放手!
    很快,有人抛下来一根救生绳,还有人拽着另外一根绳子飞快地滑到雷鸣身边,把他拦腰捆住、抱稳后示意顾之泽放手,顾之泽再三确认安全后松开了手。李润野觉得骤然一轻,尖锐的疼痛从指尖迅速蔓延到胳膊、肩膀、腰背,他的每一根神经都在叫嚣着疼痛,都在催促他松手,但是他却更紧地攥住了顾之泽的衣角。
    又有人滑过来捆住顾之泽的腰,直到这个时候,他才扭过头来望向李润野,依然是飞扬坚定的目光,仿佛一切都没发生,他甚至冲李润野呲了呲牙,示意师父可以放手了。李润野猛然红了眼,心里一阵钝痛,的泪水刺得他根本睁不开眼,他的手很疼,但是他依然不敢松手。
    “师父!”顾之泽大声地说,“没事了,松手!”
    李润野闭一闭眼睛,把满心想要怒吼的情绪压下去,他坚定地摇摇头:不,不能松手,死也不能松开!
    “松手!”顾之泽又提高了嗓门嚷,“师父你松手啊,我都捆好了可以爬上去了。”
    李润野凝定住剧烈晃动的目光,箭一样穿透雨阵射进顾之泽的眼里,顾之泽扯扯腰间的绳子,冲他露出一个没心没肺的笑:“真的没事了,放手吧!”
    李润野心里忽然涌起一阵恨意,恨得翻天覆地巨浪滔天,他陡然松开手,把两只手掌全都按在自己脸上,在漫天暴雨和山洪的轰鸣声中,让那股恨意把自己彻底淹没。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一网不捞鱼的雷
    另外,阿九,核桃还是比蜗牛的爪子要好吃些!
    第九十八章
    第九十八章
    李润野躺在地上急促地喘息,很快他就感觉到一双手臂扶住了他的肩:“师父?你没事儿吧!”
    他听出了顾之泽急切焦虑的声音,他能在瓢泼大雨中分辨对方任何一丝细微的情感起伏。他睁开眼睛,漫天的雨水狠狠地砸在脸上,他旋即闭上眼,双手往后一撑慢慢地坐了起来。
    “没事!”他抹一把满脸的泥水,抹去了满眼的情绪,“你呢,怎么样?”
    “没事,”顾之泽呵呵地笑了,“就是手有点儿疼。”
    那没心没肺的笑容瞬间让李润野脸色铁青。
    雷鸣心有余悸地坐在一边,双手无力地垂在膝盖上,他冲顾之泽点点头,沙哑着嗓子说:“多谢。”
    顾之泽洒脱地挥挥手,掉转过头来围着李润野转。顾之泽一想到师父那细长白皙的胳膊上吊着两个大男人的分量就心疼,他小心地揉揉李润野的肩膀,仔细地观察李润野的脸色,想知道有没有拉伤。
    李润野一直压抑着的情绪忽然就爆发了,他控制不住地猛然站起身,连带的把顾之泽晃倒在地。顾之泽坐在地上仰着头傻愣愣地看着师父,完全不明白这是怎么了。李润野咬紧了牙,太阳穴一跳一跳地震得头都疼了。
    “师父?”顾之泽看着李润野的脸色有点儿心慌。
    “老雷,”李润野抛下顾之泽转头去问雷鸣,“怎么样?要不我送你去医院看看,你擦伤挺厉害的。”
    雷鸣低头看看自己,大面积擦伤,血丝混着泥水一片狼藉,是得去医院看看。
    李润野把雷鸣拽起来,跟工作组的组长打了个招呼就往村里走。他有些狼狈,不敢回头去看顾之泽,他知道如果自己再看到八戒那张没心没肺、万事无忧的笑脸,一定会忍不住出手揍他一顿的。
    顾之泽跌跌撞撞地跟着走,他一头雾水不知道师父这是生的哪门子气。雷鸣这几天累脱了力,躺在车后座上没一会儿就睡着了,顾之泽几次三番想找个机会开口,可是每次看到李润野的脸色都自觉地闭上了嘴。
    把雷鸣送到医院打电话叫了他的家人后,顾之泽总算是鼓足了勇气去跟李润野搭话:“师父,要不要顺便去看看你的胳膊?”
    李润野从裤兜里掏出车钥匙,利落地抛入顾之泽的掌心,所问非所答地说:“你开车,我累了!”
    顾之泽的脸色刷的就变了。
    雨势依然很大,很多路段已经大面积积水,一路上随处可见抛锚的和因为路湿打滑而撞作一团的车子。雨刮器疯狂地在玻璃上扫荡,可似乎完全没有效果,从驾驶座望去雾蒙蒙的一片。
    顾之泽紧张得快要把方向盘攥碎了。
    李润野阖着眼坐在副驾驶座上,完全不在意顾之泽蜗牛般的车速和斗折蛇行的行车路线,顾之泽每一脚刹车踩下去,他都会猛地撞向挡风玻璃,但他依然沉默地闭着眼。
    顾之泽觉得自己这辈子都没这么害怕过,他一遍遍在心里默念雨天行车的要领,一边强迫自己把注意力放在前方的路上而不是脑海里纷至沓来的往事。可是,他只要一想到身边坐着的是李润野,就紧张得几乎分不清油门和刹车。
    他知道,副驾驶座其实是全车最危险的位置,而现在这个最危险的座位上坐着最重要的人。
    如果……未来会怎么样?自己一个人能不能走下去,似乎自己已经把所有的情感和爱恋都投入到了这个人身上,如果他不在了,自己是不是就如同一具行尸走肉般游荡在这个世界上。一个人,再也不会爱了,再也不能体会到爱,再也找不到心灵的归宿,终生都活在回忆里……
    顾之泽激灵灵地打个寒战,命令自己集中注意力,把车速再放慢一些。
    十五公里的路,他开了整整一个小时。
    当顾之泽把车子停到车库里时,他的衣服都能拧出水来,不是雨水而是汗水。
    李润野睁开眼睛,定定地看着顾之泽,眼睛里急切的光,他问:“害怕么?”
    顾之泽大力地摇摇头,露出标准的八戒式笑容:“不怕!我都开了那么多次了,再说,开慢点儿就什么事儿没有了。”
    笑容非常真诚,说的跟真的一样!
    李润野本来就没什么表情的脸上几乎冻成一块冰,他一声不吭地解开安全带抬脚就走。顾之泽在身后忙不迭地锁车快步跟上,一边走一边想,难道我要说“简直害怕死了”师父才高兴?
    学车那会儿他可不是这样的啊!
    顾之泽看着李润野僵硬的背影,一个很久没有出现的念头冷不丁地又冒了出来――蛇精病是绝症,没药医!
    破败的街道,四散逃亡的人,裂空而过的流弹,远处有隐隐的炮声,耳边充斥着尖叫声、嚎哭声、祈祷声……
    远处一个熟悉的身影跌跌撞撞地跑过来,肩上挎着一个相机,他一边飞奔一边挥舞着手臂喊:趴下,趴下!
    李润野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