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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突兀,老爷子一点儿准备都没有,我真有点儿担心。”
    顾之泽最终同意了李润野的观点,但还是不甘不愿,李润野想了想妥协说:“我有个建议:初五的时候咱们把你父亲请到家里来。你看,你在我这儿也住了两个多月了,你父亲还一次都没来过呢,你就说让你父亲看看你现在住的地方,请他来家里过个节。初五北方人讲究吃饺子,咱们就包饺子吧。”
    顾之泽当即点头应允,觉得这个主意真是不能再好了,绝对曲线救国。
    虽然春节期间的安排都已经规划好了,但是顾之泽现在的心态就是出门撞了福彩头奖,满心的兴奋和喜悦那真是拦也拦不住,成天都笑逐颜开的。比如此时,顾云森一边准备年夜饭一边瞅着儿子抱着手机在阳台上打电话,觉得这事儿有点儿“意思”。
    现在室外,那真是北风呼啸啊,儿子可真有瘾!
    顾云森忍不住打个寒战,都替儿子冷。
    “阿泽!”顾云森推开厨房的窗户对着阳台喊,“回屋打电话去,多冷啊。”
    顾之泽笑眯眯地冲爸爸挥挥手,示意自己“一点儿也不冷”。顾云森看着儿子红彤彤的耳朵和手指恍然明白了什么。
    他兴高采烈地把厨房门关紧,抽油烟机开到最大档,在嗡嗡嗡的嘈杂中大声对儿子说:“回你房间打去,我要做饭,当心油烟飘出去呛到你!”
    顾云森觉得自己真是一个体贴的好爸爸。
    顾之泽探头看看紧闭的厨房门,迅速溜回自己的房间关上门,隔着两扇门一个客厅,在油烟机的掩护下,放心大胆地跟李润野黏黏糊糊地煲电话粥。
    顾云森看着锅里炖的鱼,越想越觉得自己的猜测没错。儿子去海南了,说是跟报社“男同事”去的,可谁信呢;寒风凛冽中在阳台喝着西北风打电话,要说是普通电话那真是鬼都不信;自打从海南回来,儿子成天美滋滋的好像中了彩票,总不能是为了那一千块钱过节费吧……
    顾云森坚信,儿子有情况,自己真的应该考虑买房子了。
    爷俩吃完简单但是美味的晚饭后窝在沙发里看春晚,往年这个时候顾之泽负责吐槽顾云森负责笑,爷俩开开心心地能把整台晚会都看完。再在阳台上放一挂鞭,看看满天的缤纷的焰火,各回各屋睡到第二天中午……
    可是今年情况不同了,七八个节目都过去了,顾之泽连眼皮都没抬一下,始终在发短信,手指上下翻飞好似练过弹指神通。顾之泽不断地瞟着儿子,看着儿子脸上浮现出淡淡的红色,嘴角控制不住地往上勾,眼睛亮晶晶的……
    顾云森是过来人,觉得眼前这张脸上简直明火执仗地刷着一排大字――我在谈恋爱!对此,顾云森简直不能再满意了。
    “阿泽,”顾云森唤一声。
    “什么?”顾之泽抬起头来,嘴角都没来得及放下去。
    “春节期间有什么安排吗,要不要跟朋友们聚会什么的。”
    “嗯,跟林新宇他们有聚会,还有报社的几个朋友要一起吃顿饭。另外爸爸,破五那天你去我那里过吧,你还没看过我住的地方呢,去看看。”
    “不太好吧,那是你们主编的家啊,”顾云森有点儿不满意,怎么儿子都没提要带个女孩儿回来让自己见见么?
    “没关系!去吧去吧,你都不关心我住哪里么?”顾之泽跟爸爸软磨硬泡,最终让顾云森点了头。
    “可是阿泽,”顾云森犹豫了一下还是问,“你……不用约女朋友么,逛逛庙会什么的。”
    “我哪来的女朋友啊!”顾之泽笑着说,否定得干干净净。
    “你一天到晚抱着手机不松手,总不能是谈公事吧,”顾云森犀利地戳穿了儿子,“要是谈恋爱就跟爸爸说说。”
    顾之泽看着爸爸期待的目光,又有些按捺不住了,他拼命把已经到嘴边的话咽了下去,脸上带出了急切的神色:“爸爸,干嘛那么希望我谈恋爱呢,如果我这辈子都不结婚呢?”
    “为什么不结婚?”
    “万一遇不到那个我喜欢的人呢?”
    “总会遇到的,你才23岁,以后还有很长的时间。”
    “可是,如果我真的不结婚爸爸你会不会很失望?”
    “会啊,这个家里就咱们爷俩,多冷清。将来我死了,就剩你一个人了,那多孤单!阿泽,你得找个人跟你一起过后半辈子啊。”
    “爸爸,你觉得是找个人跟我过日子重要还是结婚重要?”
    “这是一回事……阿泽!”顾云森忽然打住话头,严肃地看着儿子,“我说过,你不许去搞什么婚外情破坏人家家庭!”
    “我怎么可能那么做!”
    “那为什么不结婚?找个人过一辈子肯定是要结婚的啊!”顾云森的脸上又浮现出那种怀疑的神色,甚至带着一点点惊慌,他忽然想起之前有过的那种怪异的感觉。仔细回味一下儿子的话,他总觉得哪里有个陷阱,而自己显然已经掉了进去。
    “我……”顾之泽看着父亲的脸色,想起李润野之前的嘱咐,叹口气说,“我就那么一说,这不话赶话说到这儿了吗?我就想,万一以后我找不着老婆呢,没人看得上我呢?”
    顾云森显然是不太相信的,他忧虑地看着儿子,眉头越来越紧,顾之泽心里有些后悔,本来挺高兴的大年夜,非得被这个话题搞得这么紧张。他不得不承认,李润野的担心是对的,现在真不是出柜的好时机。
    他打起精神,使出了所有的嘴皮子功夫,东拉西扯地把这个话题带过去,终于让老爷子把注意力又放在了春晚上。顾之泽想:老爸,你可千万别想起来问我为什么一天到晚抱着手机,我真心编不出答案来。
    为了打消父亲的疑虑,顾之泽这几天都表现得非常好,初一的时候爷俩照旧坐长途大巴去了临市的姥姥姥爷家,当然,也照旧吃了闭门羹。他们把买的年礼放在门口,留了张卡片后直接转身回到了安宁。初二初三的时候顾之泽连赴两场聚会,每天都早早地回家陪爸爸聊天看电视,乖得简直让人顾云森都觉得陌生。
    到了初四,顾之泽吃完午饭就开始在屋里转圈儿,几次三番想要说点儿什么又咽回去,一脸心虚的表情。顾云森冷眼看了半晌,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顾之泽这才吭吭哧哧地问自己今天“能不能”先回李润野那边去,
    “我是要过去收拾收拾,明天您不是要去过破五吗,我们得提前收拾一下房子买菜什么的,我师父是个生活白痴,这些事儿他干不了的。”顾之泽着急忙慌地跟父亲解释,越说越觉得这画风清奇,感觉好像两口子。于是讪讪地住了口,心里狠狠地骂了一声“笨蛋,这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顾云森虽然明知道儿子跟李润野的“合租协议”,但是一想到宝贝儿子还要给人当“全职小时工”就心里郁郁的,忍不住又想开口劝儿子回家来算了。可转念一想,年轻人出去住要更自在一些,再者,跟“领导”搞好关系对阿泽的发展只有好处没有坏处,于是压着心疼点点头:“那你就过去吧,路上当心。”
    “没关系,他一会儿来接我。”顾之泽松了一口气,这句话脱口而出。
    顾云森皱皱眉:一会儿来接?合着你俩商量好了还问我“能不能”,这是个什么意思!
    这话顾云森放在心里没有问出来,他只是狐疑地看着儿子忙出忙进地收拾东西,他从客厅的接线板上拔下充电器放进背包里,拽出厚厚的卫衣套上,一边打开柜子找羽绒服一边不住地看表。
    顾云森真的有些好奇了,这李润野家里有什么奇珍异兽,值得阿泽这么心心念念地惦记着一如不见如隔三秋!
    作者有话要说:接到上级命令,明天出差去湖南,周日回来……如果我要没被热死,就停更两天周日恢复,如果我被热死了……
    亲们,我回来时你们还在吧?一定要在啊!
    第五十四章
    第五十四章
    李润野家当然没有奇珍异兽,可是却有一些会闪瞎老爷子眼睛的东西,比如放在床头柜上的某种油脂类和橡胶类制品。于是顾之泽回到家后就开始忙忙叨叨的大清理:首先把衣服挪个地方,然后把自己n久没睡过的床褥拿出去洗了烘干,重新铺在书房的单人床上,当然他也没忘了把自己的pad从主卧室拿到书房,特地放在一个醒目的地方。凡此种种一通忙乱之后,他站在书房门口颇有成就感地说:“简直太逼真了!”
    李润野跟着忙了一通之后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看着顾之泽一通兵荒马乱烟尘滚滚之后淡淡地说:“我以为你会故意弄点儿破绽出来让你父亲起疑心,然后就坡下驴。”
    “我不会!”顾之泽严肃地说,“我觉得你说的对,我不应该那么仓促就出柜,我应该把将来的每一步都考虑周全再去跟我父亲谈,这样他才会相信我是认真的,我们有能力、有把握可以走到最后。”
    “你对将来是怎么考虑的?”
    “还没想好,”顾之泽坐到李润野身边,认真地说,“但是我已经有了一个大概的方向。”
    “说说看,”李润野露出非常感兴趣的样子,带着几分鼓励的神色说。
    “你说过你一定会回家去的,所以我想我也会跟你一起回去的,那么首先我要做通我父亲的工作。如果想让我父亲跟我一起走,那我必须要有一份属于自己的事业,这样我们才不是寄人篱下。而这个事业……我想试试看换个领域,毕竟都市报的前景堪忧,传统纸媒的发行都不怎么乐观,早晚它们会被取代从而走向没落……”
    顾之泽握紧拳头挥了挥,总结陈词一样说:“总之,男子汉大丈夫,不立业何以成家,我得先立业,才能考虑成家的问题。”
    李润野露出非常欣慰的笑容,他鼓励性地伸手揉揉顾之泽的头发,心里高兴得几乎雀跃,因为他记得,顾之泽跟杨思宁分手的原因就是顾之泽不肯跟杨思宁回楚州!
    “想去广电媒体还是网络,或者时政类报刊?”李润野问道。
    “不想去网络,总觉得网络做不出真正的好新闻来,还是广电或者时政吧,”顾之泽歪过脑袋,异常认真地对李润野说,“师父,我不要你帮忙走后门,我自己能行!”
    “我没后门给你走!”李润野笑着说,“你现在这点儿斤两我拿不出手啊!”
    “走着瞧!”顾之泽斜睨着李润野,“我得让你知道,你座下首席大弟子不是吃素的!”
    “我拭目以待!”李润野的话音消失在顾之泽的唇角。
    顾云森是下午三点的时候来的,他在李润野家里也没发现奇珍异兽,但是却发现很多平时不了解的东西:比如李润野的阅读面大的吓人,书房里满满当当全是书,涉及各个领域,甚至还有两本《数学史》;比如李润野很有钱,但是绝对不张扬,除了那辆车扎眼一点儿以外看不出他对奢侈品有什么爱好;比如……李润野对顾之泽非常好。
    这种好不显山不漏水,全都体现在细枝末节,顾云森相信如果不是自己特地来观察儿子的“生活”,他也看不出任何问题:
    比如,李润野沏茶会沏两种,他自己喝铁观音但是给顾之泽花茶。顾云森自己是北方人,习惯喝茉莉花茶,儿子从小跟着自己喝花茶那么多年也习惯了。而李润野是南方人,喜欢喝绿茶或者铁观音,但是为了顾之泽,他沏茶都要沏两种。
    比如,顾之泽怕热不怕冷,冬天在家里的时候总是只穿一件长袖t恤,李润野家里是自供暖,温度设置在20度,顾之泽穿件厚t恤衫刚刚好,可是他自己却要再加一件毛背心。
    比如,顾之泽生活自理能力其实不好,夏天丢帽子冬天丢手套,一年四季丢袜子,所有的东西都不成双。可是现在呢,书房里有个小小的五斗橱,手套袜子成双地叠好,围巾卷成长长的一条,码放得整整齐齐。
    再比如,书房桌子上的那个长得奇形怪状的游戏鼠标,绝对不是儿子买的,虽然他念叨了很久但是一直舍不得掏钱。
    ……
    这个房间里充满了两个人的生活气息,但是让顾云森介怀的是,这两种生活气息是混杂在一起的,他在顾之泽的房间里感觉到了浓浓的“李润野风格”,这让他隐隐有了种怪异的感觉,虽然说不上怪在何处,但总归是“不正常”。
    顾云森狐疑地在房间里转了一圈儿后捧着茶杯思索,到底是哪里“怪”呢?
    顾之泽胆战心惊地带着父亲参观完房间――当然,李润野的主卧不在参观之列――发现父亲满脸的若有所思,于是心里更是惴惴不安。他讪讪地笑着说:“爸爸,这房子挺好吧,离单位特近,上班很方便。”
    顾云森点点头:“真是挺好的,你在人家家住就要爱惜,不要跟自己家一样瞎折腾,能做的家务就多做点儿。”
    李润野在旁边说:“叔叔,之泽很好,其实房间都是他打理的,我觉得我分租他一间房真是占了便宜了。我正想着把他的房租再减一些呢,要不也太过意不去了。”
    顾云森摆摆手,两个人客气了两句后顾之泽说要去厨房包饺子,让大家“领教领教”他的手艺,李润野就留在客厅陪顾云森聊天。顾云森不太了解儿子的工作情况,李润野就给顾云森做了非常详细的解释,包括那几篇大出风头的文章,说着说着就来了兴致,李润野去书房搬出一台笔记本,把他收集保存的顾之泽的所有稿件全部调出来拿给顾云森看,一篇篇解释这文章有多棒。
    顾云森一开始还饶有兴致地听着,觉得儿子真是争气,可是听着听着心里就有些感动了:他本人就是个一个资深语文老师,站了一辈子讲台,批了一辈子作文,他太了解一个人的写作风格和水平要经过多么漫长和艰难的过程才能日臻成熟。可是顾之泽在入职半年的时间里,新闻写作就有了突飞猛进的进步,遣词造句谋篇布局,俨然一个成熟的老记者。难得的是,这种成熟中依然保有着一个年轻人特有的尖锐的锋利。
    如果说这种进步是由于儿子遇到了一个好“老师”,那么这个老师得付出了多少心血,拿出了怎样的精力,才能完成这种飞跃!
    顾云森把视线从电脑屏幕上调回来,再一次细细打量一番李润野。李润野正认真地看一篇通讯稿,眉眼中带着一种由衷的骄傲和喜悦,顾云森知道,此时此刻,自己的脸上一定也是这种骄傲和喜悦!
    “谢谢!”顾云森真诚地说,“你为阿泽付出了很多。”
    李润野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声道谢弄得有点儿措手不及,这声来自父辈的道谢让他有种“惭愧”的感觉,他说:“叔叔您太客气了,之泽很有潜力,他个人的能力的确出类拔萃。”
    “我了解我儿子,他是有些小聪明,但是不够沉稳眼界不够开阔,考虑问题容易偏激……可你看他的文章,我能看出来他的成长。”
    字字见血!
    李润野有些哑口,不怎么说才好。顾之泽却从厨房里探出头来:“爸爸,不要说我坏话!”
    顾云森笑了,李润野趁机站起身来去帮顾之泽包饺子,让顾云森在客厅里继续看儿子的“锦绣文章”。
    等把稿子都看完,饺子也出锅了,顾之泽迫不及待地坐在桌子前开吃。李润野满桌扫了一圈儿之后从厨房里拿来醋和辣椒油,顾之泽塞了满嘴的饺子,极其顺手地接过醋,飞快地就调好了碗汁蘸料。
    顾云森敏锐地发现,李润野吃饺子不蘸任何调料,而他和顾之泽按照北方的习惯是要蘸调料的。看来李润野跟儿子一起合租,还真是处处依着顾之泽的习惯,当父亲的看到这些,心里自然是高兴的。于是三个人高高兴兴地吃完饺子算是过了“破五”,饭后聊了会儿天之后顾云森准备告辞了。李润野自然是要去送的,他回卧室去拿大衣,顾之泽拽着父亲絮絮叨叨地说话,显摆自己的饺子馅儿拌得好。
    顾云森站在玄关口微笑着看着儿子,心里那种骄傲的情绪又翻涌上来。他听到旁边主卧室传来清脆的一声响,好像是什么东西掉在了地上,完全是下意识地,顾云森抬头循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过去。
    卧室的门没关,里面的情形一览无遗,李润野正蹲下|身去从地上捡什么东西,可能是串钥匙。一张大大的双人床上铺着六件套的床品,两个大大的枕头看着就柔软舒适,一床双人被静静地铺在上面,铺出了一室的温和静好。两侧的床头柜上各有一个小小的台灯,左侧的床头柜上放着一个充电器!
    顾云森清清楚楚地感到心里猛地一坠,一种尖锐冰冷的感觉紧紧地抓住了他,在他的大脑里,一连串的画面飞速掠过,快得让人眼花缭乱心烦意乱,他看到李润野握着电话温柔地说:“乖!”;他看到顾之泽站在楼门口带着依赖的情感看着李润野;他看到李润野帮自己准备好午饭后说:“这是我应该做的”;他也看到儿子站在北风呼啸地阳台上,带着由衷地喜悦打电话……
    他记得自己当时笃定,儿子在谈恋爱!
    顾云森眼睛刺痛,他牢牢地盯住床头柜上的那个充电器,白色的苹果手机充电器,在这个城市里到处都可以看得到。当初,顾之泽宿舍四个人,这样的充电器有六个!顾云森记得,儿子为了防止拿错,在他自己的充电器上贴满了他喜欢的拜仁慕尼黑球队的队标,花里胡哨的。顾之泽还颇为自得地说:“这个充电器全世界仅此一个,绝无分号!”
    作者有话要说:有点儿短小我知道,可这还是蜗牛在火车上码出来的呢,还望各位海涵笑纳,我明天补个粗长的来弥补吧。么么哒,我耐你们!
    第五十五章
    顾云森沉默地坐在车里,顾之泽完全没有发现父亲的异样,他颇为自觉地坐在副驾驶上跟李润野抱怨初七就得滚回去上班,“真是万恶的资本家”!李润野笑着再次说起让他转内勤的事儿,这样就可以免受风吹雨淋。
    顾之泽不屑一顾地说:“小爷是要当名记的,转内勤这事儿我才不干呢,除非你让辛大老板把位置让出来!”
    “行啊,”李润野痛快地说,“我明天就跟他说,其实他也干烦了。”
    “师父!”顾之泽吱哇吱哇地叫起来,笑得开心异常。
    顾云森在后座看着儿子侧身坐着,两只眼睛几乎就没有离开李润野,满脸都挂着甜蜜的笑。这种表情不是第一次出现在顾之泽的脸上,顾云森也不是第一次起疑心,可从来也没有、或者说是“不敢”想到那方面去。今天,那只充电器好像一道闪电一样划过他的脑海,让他有了非常可怕的联想。虽然他也告诉自己,一个充电器而已,没准就是在李润野的卧室里充了个电,也没准是不小心落在那里的,这说明不了任何问题。可每次他这么自我安慰时,以前的那些画面就飞速掠过脑海,每一帧都冷酷无情地告诉他那不是事实。再加上他今天的所见所闻,他很难相信这两个人只是单纯的“房东”与“房客”的关系。
    顾云森从教31年,班主任任职23年,处理过的早恋没有200例也有190例了,加上见过的听过的,那经验简直丰富得爆表,眼光毒辣到让人绝望。他一看儿子的那副表情就知道所有的猜测极有可能就是事实,也只有如此,才有可能解释那些暧昧的画面和模棱两可的话语。
    顾云森望向窗外,新年的街道上行人并不多,但每个人都喜气洋洋的,几个小时前自己也是这么的高兴,可是一顿饭的功夫――天都塌了。
    李润野专心地开着车,分出一个耳朵听顾之泽絮絮叨叨,他知道八戒今天特别高兴,事实上他一开始也挺高兴的。因为顾云森显然对目前两人合租的状况比较满意,他以为这是一个很好地开始,可现在他不这么想了。透过后视镜,他看到顾云森阴沉的脸,审视的目光,顾云森已经沉默了一路了,任凭顾之泽口若悬河地神侃,他只是沉默地坐着,看着车窗外。李润野几乎断定,顾云森一定是看到了什么、察觉了什么。
    到底是什么呢,他很奇怪,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呢?
    把父子俩送回去后,李润野转了个方向回家了。今天初五,后天,后天就又可以看到八戒,可以拥着他入睡了,两个人的体温,在清寒的冬夜是最温暖舒适的所在。李润野一边想着一边开门、换鞋、进卧室,当他把手表摘下来放在床头柜上的时候,顾之泽那个花里胡哨的充电器赫然映入眼帘!
    李润野僵住了,他好像看着一个怪物一样看着那个充电器。昨天两个人忙了整整一个下午,自认为所有的掩饰工作都做得天衣无缝,却不成想顾之泽入睡前顺手放在床头充电的充电器漏了马脚。
    顾云森看没看到?
    李润野觉得一身冷汗都下来了,他立刻抄起手机给顾之泽打电话。
    顾之泽正坐在自己的房间里冷汗涔涔,他翻遍了背包也没翻出自己的充电器,他忽然想起来,那个充电器应该还在李润野的床头柜上。这当然不值得他浑身冒冷汗,但可怕的是,他清楚地记得李润野换大衣时,顾云森是正对着卧室方向的!
    他握着手机在心里默念“不会的、不会的,不会那么巧的”,可是心跳却越来越快。正在一片慌乱时,李润野的电话进来了,劈头第一句就是:“之泽,你爸爸是不是看到那个充电器了。”
    这其实不是一个疑问句而是一个感叹句。
    “看到了……”顾之泽咽口吐沫,默默地给自己打气,他强笑着说,“就看到吧,那又会怎样?”
    “之泽,”李润野镇定地把一颗原子弹扔下去,颇有点儿一了百了的决绝,“我觉得你父亲知道了,他之前好像有点儿怀疑。”
    “不……会吧,你别吓我。”
    “这事儿我能随便说么,其实我早就觉得你父亲可能察觉到了什么,只是一直没确认,这种事儿我总不能主动去问。现在……”李润野沉吟了一下说,“需要我现在过去么?”
    “不要!”顾之泽飞速地拒绝,很快地挂断电话推开窗户,让外面凛冽的西北风吹进来,他现在需要冷静。怎么办、怎么办?继续装傻等着父亲揭露还是主动站出来坦白从宽?万一这一切都是自己的猜测,父亲根本什么都没有察觉呢?说了,会有什么样的后果呢?一连串的疑问飞速地从顾之泽的脑海里掠过,他需要作出一个决定,这个决定关于他的一生,他需要谨慎再谨慎。
    顾云森也在房间里踱步,他在犹豫要不要找阿泽谈一谈,可又揣着一点点希望,觉得这一切只是自己的错觉,或者是小题大做。可要是不确定一下他又不安心,于是在挣扎了一个小时之后,他拿出作父亲的架势,果断地站起身来去敲顾之泽的门。
    父子俩个相依为命,他不希望他们之间有任何隔阂。
    顾之泽被敲门声吓得直接跳了起来,他飞速地关上窗户,抹一把额角的冷汗,颤抖着声音说:“请进。”
    顾云森进门时皱皱眉,屋子里冷得像冰窖,他下意识地去摸摸顾之泽的脸,又摸摸他的手问:“干嘛开窗子,冷不冷?一会儿煮碗姜汤喝,不要感冒了。”
    顾之泽忽然好想哭,父亲的手掌温暖话语贴心,那种温暖直达心底。在那一瞬间他有了一种强烈的负罪感,他觉得自己真的会毁了父亲一辈子的希望的。
    “爸爸……”顾之泽刚叫了一声声音就哽住了,他紧紧咬着牙看着父亲,不知道自己该说点什么。
    “阿泽,”顾云森坐在桌边的椅子上,他需要坐下来才能做好充分的准备迎接即将到来的答案。顾云森定定地看着儿子,“我想跟你谈谈。”
    “好!”顾之泽乖乖站好,如果能让父亲高兴,他宁可跪着。
    “你……能不能搬回家来住?”顾云森挑了个比较好开口的话题。
    顾之泽摇摇头。
    “为什么不愿意?是因为那个房子还是因为那个人?”
    一语中的!
    顾之泽被这句击中,心脏紧缩了一下,全身的血液都冲到了脚底。他闭一下眼睛定定神,再睁开时一片天地清明,心里莫名地竟然有了一丝喜悦。终于……终于可以说了,苦苦压抑的喜悦和幸福,如履薄冰的恐惧和担忧,一切都要过去了。
    其实顾之泽并不害怕一切浮出水面之后的惊涛骇浪,他怕的是那种未知,飘飘浮浮的未知。这种未知会激发人的无限想象力,会逼得人揣测出一切最阴暗最可怕的后果,而这种“揣测”本身才是最可怕的,顾之泽可以面对一切冲击和伤害,却无法面对虚无缥缈的“可能”。
    现在,一切都可以落在地面上了!
    电光火石之间,顾之泽决定了自己今后的命运,他坚定地说:“我喜欢住那里,是因为那个人,那个人让我很快乐。”
    “阿泽……”顾云森的心砰地一下坠落下去,冷冰绝望。
    “爸爸,”顾之泽立正站好,狠狠心说下去,“我知道您会很失望,也知道您其实很担心我,觉得我是被骗了或者怎样,但其实不是这样的。我……我喜欢他,在一切都未明朗之前我就喜欢他。”
    顾云森惊愕地看着顾之泽,让他猜一万次他都不会想到竟然是顾之泽主动“喜欢”上对方的!这……这不对啊……他张了张嘴,还未发声就被顾之泽打断了。
    “爸爸,我想请您听我说说。”顾之泽站在屋子中间,从那个混乱的五月开始,从那个鸡飞狗跳的面试开始,从那篇被贬为“不值一批”的文章开始,一点一点地跟顾云森讲他们之间的故事,讲得金乌西坠,月上梢头。
    “爸爸,我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可是我就是喜欢了。”顾之泽的脸上浮现出淡淡的微笑,那笑容深深地刺痛了顾云森。顾之泽笑起来很像他的母亲,顾云森记得,这种淡淡的微笑,带着对未来的无限憧憬,带着无上的决心和勇气的微笑,曾经也出现在自己妻子的脸上。每次他问她:“后悔么?”的时候,妻子都会用这种微笑回答他,然后他会沉醉这微笑中,由衷地感谢上苍赐给他这样的一个妻子。
    透过这种微笑,他也看到了儿子那颗单纯执着的心,顾云森艰难地开口:“阿泽,爱情有时候并不是无敌的。”
    “我知道,”顾之泽说,“其实您想说的那些我都知道,我23了,不是小孩子了。我也谈过恋爱,我也暗恋过女孩,我也知道我和师父将来会面临什么。甚至……我都想过或许将来我们中的一个变心了,我也考虑过他的家庭,也考虑过来未来我们要在哪个城市发展、生活……爸爸你看,我其实比你想的要成熟得多,我不是那种被爱情冲昏头脑的傻小子,也不是那种傻乎乎被人玩弄的笨蛋……所有的一切我都想过,我甚至去浏览过很多相关的论坛,咨询过一些心理专家。您知道最后我得出了一个什么样的结论么?”
    顾云森摇摇头。
    “我觉得,所有我能想象得到艰难险阻都抵不过师父的一个拥抱!”
    顾云森渐渐瞪大眼睛,他觉得眼睛刺痛,有泪水要落下来,他心情复杂地看着一夕之间成熟起来的儿子,不知道该用怎样的心态去面对他。他当然知道儿子所有的“考量”都只是纸上谈兵,这些困难一旦在现实中凸现出来,其杀伤力根本不是小小的顾之泽所能预料和接受的。
    可他也知道一个沉浸在“爱情”的狂潮中的孩子会是怎样的固执,这样的孩子他见得多了,念书时爱的死去活来山盟海誓,闹得狠的也有威胁家长要殉情的,也有“私奔”的,更有未婚先孕的……可大部分人一旦高中毕业走进大学校门,全新的世界在眼前打开,过往的千般恩爱全都化作云烟消散,分手不过是一个短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