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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还不稀罕呢,也就是我这人不爱出风头,我要是个爱咬尖儿的人,这个采访别说你了,连《中华工商时报》都得排在我后面!”
    “你什么意思?”顾之泽停下脚步,听崔遥这话音儿他似乎是知道什么。
    “就华溪市假酒这事儿,我一周前就知道了,不过因为密级比较高,我就没吭声。其实我说了也白瞎,这种事总署和信息指挥中心那边不发话,写了稿子也发不出去。”
    顾之泽被崔遥的话惊呆了,他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怎么,你不信啊,”崔遥瞥他一眼说,“上周末南方系的媒体就知道这事儿了,只不过消息封锁得很厉害,他们只知道个大概,加上案情严重担心影响侦查,所以没发。”
    “你,你怎么会知道的?”顾之泽惊讶地问。
    “我有信息渠道啊,”崔遥得意非凡,“一个跑新闻的,没点儿自己的信息渠道怎么行!”
    顾之泽灵光一闪,觉得自己深受启发。
    袁明义和顾之泽乘飞机抵达华溪市工商局后发现参与此次报道的媒体不仅有纸媒,甚至还有中央台经济频道。在开媒体通气会的时候,袁明义提示顾之泽,这个案子中央台全程跟拍,就意味着它将成为典型要案,明年的315晚会板上钉钉地有它。
    顾之泽知道,自己能参与到这种级别的经济案件报道中,实在是一件幸事,所以他投入了极大的精力和热情。当天晚上就加班加点熬夜整理前期材料。
    第二天是媒体开放日,公安局和工商局联合召开记者招待会,回答关于此案的问题,这个记者会顾之泽是没有提问权的,他一丝不苟地记录会上的问题,从中抽取重要的信息迅速归纳汇集。在这个过程中,他敏锐地发现南方系媒体的提问往往涉及很多未披露的信息,而官方的回答也总是相对模糊,有几次发言人甚至迟疑地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顾之泽心里明白,这些人手里真的有大量的信息,崔遥的渠道是可靠的。
    晚上回到宾馆,袁明义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写稿子,顾之泽准备找个安静的地方去给李润野打电话缠绵一下,两天没见了,真是相思成灰。就在他准备拨号的一刻,手机响了,是顾云森的电话。
    顾之泽高高兴兴地接起电话:“老爹,你想我啦!”
    电话那头,一个陌生的声音说:“您好,我这里是第二人民医院,请问您是机主的什么人?”
    顾之泽觉得心里坠了秤砣,一下子就沉到了底,浑身冰冷恐惧万分,他下意识地想把手机扔得远远地,远到再也不用听到“医院”两个字,可手指僵硬,全身动都动不了。
    他咬着牙,颤抖着说:“我是他儿子,我爸爸怎么了?”
    “雪天路滑,他摔倒了,撞到了头部,有脑震荡的症状,至于脑部有没有出血还需要ct检查,您得来一趟医院。”
    “好,好,好,”顾之泽手忙脚乱地挂断电话就往房间里冲,他必须立刻赶到机场,不知道最早一班的航班是什么时候,他怕自己赶不及。
    房门被砰的撞开,袁明义吓了一跳,看见顾之泽苍白如纸的脸色也吓坏了,他一把拽住他问:“怎么了,怎么了这是?”
    “我要回安宁,”顾之泽像没头苍蝇一样在屋子里乱转,胡乱地往旅行袋里塞衣服和钱包,“我爸爸摔倒了,我必须马上回去。”
    “别慌别慌,”袁明义一把把他按在床上坐好,“你先喘口气,我去订票。”
    袁明义直接给机场票务打了电话,华溪每天有四个航班飞安宁,遗憾第二天的机票全部售罄,只有第三天的航班还有空位置。袁明义定完票之后一回头,发现顾之泽已经把所有的东西全都塞进了包里,正在钱包里翻身份证。
    这个孩子真是吓坏了,袁明义想。
    忽然,电话铃响起,顾之泽在一片恐慌中瞪着手机好像看着救命的稻草――那铃声是为李润野特设的。
    “师父,”顾之泽控制不住颤抖的声音,李润野一下子就听了出来。
    “之泽,出什么事了么?”
    “我,我爸爸摔倒了,在医院……我订不到回去的机票,怎么办师父,我订不到票……”
    “别慌,”李润野沉稳的声音响起,这是顾之泽熟悉的声音,温厚平和,非常好听的男中音,带着一种让人安定下来的魔力,“在哪个医院?我去看看,有什么具体情况我会告诉你的,你先别急。”
    “我……”
    “好了,就这样。”李润野简洁地说,“现在你着急也没办法,我马上就过去,我保证会把所有的情况都告诉你……你难道还不信任我么,告诉我他在哪个医院。”
    “我……”顾之泽定定神说,“第二人民医院,师父,无论有什么事儿,你都一定要告诉我。”
    “放心,我现在就去。”
    顾之泽挂断了电话,茫茫然地看着窗外漆黑的夜空,心里冰凉一片。这时,他听到袁明义说:“你跟李润野的师徒感情倒真是不错。”
    顾之泽愣愣地调转回视线,点点头。
    李润野挂断了电话,顺手从桌子上抓起钥匙就跑了出去,他一路风驰电掣地往医院赶,他是打心眼儿里害怕顾云森出什么事儿。因为母亲的那场车祸,顾之泽至今都无法彻底走出心理阴影,如果顾云森再出点儿什么事儿,李润野担心他的八戒真要崩溃了。
    李润野急匆匆地跑过医院走廊,推开急诊留观室的门,一眼就看到躺在病床上的顾云森。右手腕打着石膏,额角贴着一块纱布,正在跟医生说话,看起来情况还不算糟。
    顾云森听到门响,扭头看到李润野大吃了一惊:“李主编,你怎么来了?”
    “我来看看您,之泽出差了,他很担心您。”李润野一颗心放下来,走到顾云森跟前,老爷子的精神状态还不错。
    旁边的医生简单地介绍了一下病情,轻微脑震荡,右手腕骨骨裂,留院观察24小时后静养即可。
    李润野松一口气,马上掏出手机来给顾之泽打电话,顾之泽一听到顾云森的声音就踏实了,絮絮叨叨地嘱咐了半天要注意休息,有不舒服的一定要赶紧跟医生说等等,顾云森笑着说:“我又不是小孩,那么大的人这些还用你嘱咐?”
    顾之泽还是不放心,又去跟李润野说,李润野听着顾之泽那一连串的嘱咐,忍不住笑了:“好了好了,难道我在这儿你还不放心?”
    “放心。”顾之泽嗫嚅着说,软软的,带着无限的信任和依赖。
    李润野一下就听了出来了,他的心蓦地软了,脱口而出:“嗯,乖。”
    病床上的顾云森忽然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山水妹纸的地雷
    第四十八章
    李润野在那个“乖”字出口的一瞬间就反应过来了,他觉得跟顾之泽谈恋爱最麻烦的一点就是自己的智商显然被八戒拉低了!
    但是李润野毕竟就是李润野,他神色如常地又安慰了顾之泽几句,然后说:“你要乖一点儿啊,听袁明义的话,把剩下的工作好好完成。”
    他用眼角的余光瞥一下顾云森,接着说,“乖乖干活,后天我去机场接你。”
    顾之泽心绪烦乱,完全没听出这话有什么问题。李润野挂断电话转过头来冲顾云森笑得极为从容:“您看,之泽一听说您摔倒了都快急疯了。”
    顾云森迟疑地点点头,上下打量了一下李润野,疑心这人看起来挺成熟、睿智,怎么一说话感觉就像是幼儿园阿姨。李润野泰然自若地拣了把椅子坐下来,露出得体的笑容:“啊,刚刚让您笑话了吧?我俩开玩笑开惯了,有时候说话就不太注意,况且之泽总叫我师父,他说‘一日为师终生为父’,所以我有时候也拿他当小孩……”
    顾云森咳嗽一声,深为自家不着调的傻儿子羞愧:“阿泽……这么说实在是不太礼貌,您还那么年轻……”
    李润野沉默了一下,觉得这个话题实在有些无厘头,三言两语之间自己就跟顾云森一个辈分了,老牛吃嫩草也不是这么个吃法,于是尴尬地转移了话题。两个人聊天,绕来绕去都绕不开一个顾之泽,于是顾云森聊聊儿子小时候的趣事,李润野谈谈徒弟入职时的糗事,闲谈之间竟然颇有些意见相同之处。
    李润野觉得顾之泽很执着;顾云森说儿子太轴了。
    顾云森认为顾之泽很善良;李润野说徒弟太单纯。
    李润野觉得顾之泽很敏锐;顾云森说儿子太多虑。
    顾云森认为顾之泽很开朗;李润野说徒弟太没溜。
    ……
    同样的性格,完全不同的评价。两个人相视而笑,毕竟站在不同的角度看到的东西也不一样,关心则乱,两个人都不一定是客观的。
    李润野很诚恳地说:“叔叔您看,您眼里的之泽是个孩子,而我眼里的之泽是个逐渐成熟的记者。您从一个父亲的角度出发,总在担心他能不能很好地适应社会,能不能有所作为,自然会忧心忡忡。而在我看来,他身上有社会新鲜人的那种冲闯劲儿和单纯,也有年轻人的活力和洒脱。这些性格很好,我非常喜欢,每天看到他干劲十足的样子都让我觉得生活是一件挺美的事儿。”
    顾云森一闪神的功夫,觉得李润野刚刚那一串话里有点儿什么信息自己漏过去了,于是大脑迅速倒带把那段话又重放了一边,一下子抓住了重点:“你……喜欢……他的性格?”
    李润野无奈地想,这老爷子真不愧是教语文的,信息筛选归纳的能力一流,那么长的一段话,就那几个字最关键,他一抓一个准儿。李润野不动声色地解释:“我是挺喜欢他的。其实,我的意思是,之泽已经长大了,他正在努力地适应这个社会,您大可以放心。”
    顾云森当然听到李润野说“我挺喜欢他”,但是联系一下上下语句,就觉得这句话说得很是理直气壮。于是他点点头表示接受,然后说:“阿泽的母亲去世得早,我一个人带着阿泽总担心有什么照顾不到的地方,所以养成了爱操心的习惯。唉,改不了了,这孩子再懂事、再成熟恐怕在我眼里都是十几岁毛毛躁躁的小孩子……等他以后结了婚生了孩子,没准我这心也就放下了。”
    李润野听了这话头疼了,这个话题怎么又转到这里来了,这简直比刚才那个还糟糕!
    顾云森随意地问:“润野啊,你打算什么时候结婚?”
    “我?”李润野淡淡地说,“我就没打算结婚。”
    “为什么?”顾云森惊讶了。
    “我是个不婚主义者。”李润野简洁地说,转口问道,“之泽好像也没女朋友呢。”
    这话戳到了顾云森的烦心处,他说:“唉,之前有个女朋友的,不过吹了,那女孩其实真是挺不错的,又漂亮又懂事。”
    “他还小呢,刚刚才毕业,您这么着急他结婚啊?”
    “我倒不是着急,我就是想,这么好的女孩他都不要,你说他想找个什么样的啊!”顾云森想起杨思宁就满腹的遗憾,“其实……这孩子就是担心我啊,要不然他其实可以跟那女孩去楚州的。”
    李润野说:“既然分手,那应该是还是不合适吧。我相信之泽的眼光,不管他最后选择了谁,一定是他真正爱的。”
    顾云森咳嗽一声,觉得自己跟一个后生晚辈谈“爱不爱”的着实有些尴尬,正想换个话题的时候,听到李润野又补充了一句:“叔叔,之泽是个很执着的人,如果他要爱上什么人,一定会争取到底的,坦白说,我非常欣赏他这一点。”
    顾云森又一次觉得有点儿怪异,他探询地看着李润野。李润野迎视着对方的目光,安之若素地说:“之泽很崇拜您和您爱人对爱情的态度,他不止一次地说过,您是真正懂爱的,我觉得他有您这样的父亲是件挺幸运的事。”
    顾云森站了一辈子讲台,几十年都迎视着众人的目光侃侃而谈,从来不知道什么叫做脸红和紧张,可这会儿面对李润野深邃的目光,他分明觉得自己的老脸有点儿烧得慌!老头子在心里恨恨地想:顾之泽你个臭小子,你都跟人家胡扯什么了?你老子年轻时的那点儿事儿多光荣么你绕世界地跟人扯!
    “咳咳,润野啊,”顾云森艰难地开口,“这个……阿泽还小,爱啊情啊的他也不懂,我这个……”
    “之泽说,您曾经告诉他:只要不伤害别人,不违背社会伦理道德就可以勇敢去爱。”李润野说,“我觉得您这话说得真好!”
    “那个……”顾云森总觉得李润野这话有弦外之音,他犹豫了一下说,“虽然我是这么说的,但是……”
    “叔叔,我觉得之泽的爱情一定不会违背您的要求的。”李润野再次打断了顾云森的话,他像是做总结一样轻轻拍一手,说,“他不会让您失望的。”
    顾云森想要说点什么却又不知从何开口,只得迟疑着慢慢点点头:“我希望如此。”
    李润野在医院呆到很晚才走,他再也没有跟顾云森谈起顾之泽的“爱情”,倒是跟顾云森说了很多关于自己的事:远离父母家庭,一个人来到安宁,从记者到助理编辑到主编,从一线到幕后,等等不一而足。
    这些都是闲谈中一点点说出来的,顾云森越听越觉得眼前这个“李润野”跟自家笨儿子嘴里的“李润野”就不是一个人,但老爷子不得不承认,自家儿子能遇到这么一个老板兼师父兼房东……真是一件幸运的事。
    李润野告辞的时候提出第二天来接老爷子出院,顾云森百般谢绝说自己打个车就能回去,李润野和气地说:“您别拒绝了,这是我应该做的,要不之泽也不放心啊。”
    顾云森想了想,为了安儿子的心点头答应了,在李润野离开病房好久以后,老爷子忽然想起来:“哎,他为什么说这是他应该做的呢?”
    第二天李润野把工作全都丢给了同事,下午六点多钟就赶到了医院,认真地听完医嘱之后扶着顾云森慢慢地走出医院。
    李润野提议顾云森先到自己家住一天,反正自己白天不用上班,便于照顾,顾之泽也能更放心些。对于这个提议顾云森当然是婉拒的,李润野并不坚持,只是第二天上午他又赶到了顾家,顾云森打开房门时惊讶极了。
    “叔叔,我来看看您,您手腕有伤也没法做饭,我给您带了饭,之泽说您喜欢吃湘菜。”李润野一边说一边往外拿餐盒,“之泽今天下午的飞机,五点半到安宁,我去接他,大概八点左右能到家,这儿有两份饭,您留一份当晚饭吧。”
    顾云森忙不迭地道谢,深感自己给对方带来的麻烦,心里颇多过意不去:“你看又劳烦你跑一趟,你工作那么忙……”
    “别客气,”李润野放好东西,又细心地帮顾云森把电水壶注满水,洗干净水果,甩甩手说,“叔叔,我先走了,有事儿您就打我电话吧。”
    顾云森一个劲儿的道谢,心里感叹现在社会想李润野这样的热心肠真是越来越少。
    李润野淡淡地笑着说:“别客气,这是我应该做的。”
    顾云森悄悄皱了皱眉,觉得这话怎么听怎么诡异。
    那天晚上顾之泽放下电话后心里就踏实多了,坐在床上把衣服什么的又从包里拿了出来。袁明义状似随意地问:“李润野还真是挺照顾你的。”
    “他是我师父嘛,”顾之泽慢慢地说,“他总不能白挣那份钱吧。”
    “我还真没见他这么照顾过谁呢。”
    “得了,他以前就特照顾刘明远,而且我觉得他对马轩也特好,你看他什么时候跟马轩生气过?”
    袁明义笑一笑又低下头去敲电脑,顾之泽看着他的背影,放心地长长出了口气,心里的那根刚刚还绷得紧紧的弦慢慢地松了。
    虽然很担心父亲,但是工作还是要善始善终的,顾之泽第二天跟着袁明义去采访受害者,然后又跟着警方去存放假酒的仓库实拍,一整天下来忙得团团转。第三天上午有场媒体会,顾之泽算了算时间觉得完全来得及,于是跟袁明义去现场旁听完才急匆匆地赶到机场。
    飞机落地已经是下午五点多了,顾之泽一出关口就看到了李润野颀长的身影,穿一件墨色的长大衣,静静地站在人群之外。顾之泽两步冲李润野跟前:“师父!”
    他的声音都有点儿抖。
    “不拥抱一个么?”李润野笑着张开双臂。
    顾之泽一头扎进去,把脑袋深深埋进李润野的颈窝,收紧手臂环住李润野的肩膀,那种熟悉的青草气息扑面而来,带着暖意,让人安心。
    机场里有人走有人来,每一个角落都上演着分别或者重聚的戏码,到处都有人拥抱或者接吻。李润野就这么坦然地拥着顾之泽,在往来纷沓的人群中凝伫成一副绝美的画面。
    “师父,”顾之泽把鼻尖埋进李润野的衣领,擦过他温暖的肌肤,喃喃地说:“我喜欢机场,可以抱着你。”
    李润野无声地笑,揉揉顾之泽的后颈松开他,自然而然地去牵他的手:“走吧,赶紧回家看看你爸爸。”
    顾之泽一手拖着旅行袋,一手拽着李润野,两个人都感受到来自四面八方的目光,可谁也舍不得松开,在寒冷的冬日里,恋人的掌心是多么温暖的所在。
    坐进车里后,李润野从后座拎过来一个保温包:“给你买了份肯德基,你先凑合吃点儿吧,这个钟点肯定堵车,八点前能到家就不错。”
    顾之泽幸福地把保温包抱进怀里,然后伸头去吻李润野,李润野揽过他的脖子,重重地碾过他的嘴唇,舌尖毫不客气地长驱直入。顾之泽模模糊糊地发出一声喟叹,非常满足的样子,李润野轻轻笑着,顶着对方的额头说:“怎么,很想我?”
    “嗯!”顾之泽热切地点头,毫不迟疑地坦诚自己最真实的想法,“我很想你。”
    李润野忍不住再次吻上他,他湿润的舌尖一路下滑,掠过顾之泽的唇角、脸颊、下颔、脖子,冬天的衣服厚重,领子扣得紧紧的,顾之泽一边手忙脚乱地去揪自己的领子一边更紧地靠近李润野。
    “之泽!”李润野的呼吸变得粗重,他努力把顾之泽推开一点,“不行!”
    顾之泽慢慢地红了脸,垂下眼睛。
    “之泽,”李润野理理顾之泽被揉乱的头发,再次说,“不行,这大白晴天的,我可不想在露天停车场玩车震。”
    “我也不想。”顾之泽点头表示赞同。
    “那你还招我?”李润野笑着发动车子,一边倒车一边说,“一上来就是糖衣炮弹啊,我哪里扛得住?”
    “哼,你都把糖衣吃了,炮弹你又给我扔回来了!”顾之泽嘀嘀咕咕地翻保温包,“太不仁义了!”
    李润野把顾之泽的手拖过来放在自己的小腹部,让他感受那份火热和坚硬,李润野说:“你的炮弹击中我了!”
    八点多两个人终于到家了,顾之泽围着父亲转了三圈,确定他真的没有大碍才彻底放下心来。顾云森无奈地看着儿子说:“都跟你说没事了,你干嘛非得跑回来,工作都没完成。”
    “没事没事!”顾之泽洒脱地挥挥手,带着某种隐秘的得意说:“师父不会说我的。”
    李润野笑笑没说话,目光温柔,两个人之间立刻形成了一种诡异的暧昧气氛。
    顾云森忍不住又想起前天晚上李润野说的那句“这是我应该做的”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青争妹子的雷
    这张过渡章,写得我很累,很累很累,从十一点修改到凌晨三点,我恨过渡章……
    第四十九章
    顾云森有伤,顾之泽当然要在家照顾父亲,所以李润野一个人打道回府,小别胜新婚的戏码完全没有上演的机会。顾之泽匆匆忙忙地套大衣,说:“师父,等我送送你。”
    顾云森看着儿子紧紧地跟在李润野身后出了门,他慢慢地走到窗户前向下望去,两个人从楼门口出来站在车前说话。路灯昏黄,两个人站得很近,顾之泽微微仰着脸一直望着李润野,顾云森总觉得儿子看向李润野的神态中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依赖。
    顾云森皱着眉看李润野伸手把顾之泽的围巾紧了紧。
    李润野的指尖从顾之泽的脸颊划过,细腻的触感让他心动。
    “对不起,之泽,”李润野沉声说。
    “啊?”顾之泽刚刚还眉飞色舞地跟李润野讲假酒案的事情,忽然李润野天外飞仙一般严肃地蹦出一句“对不起”让顾之泽着实有些愣神。
    “呃,我跟你父亲说了点儿不该说的,”李润野交换了一下重心脚,第一次有了种羞愧的感觉。
    “你说什么了?”
    李润野把昨天的话复述了一下,他看着顾之泽明亮的眼睛,开始有些后悔:“其实一开始我都掩饰过去了,但是你父亲提到结婚,又提到杨思宁……”
    “所以你又吃那个‘小女孩’的醋了?”顾之泽笑眯眯地问,在“又”和“小女孩”两个词上放了重音。
    “不是吃醋,我觉得有些事情反正也瞒不过去,至少可以慢慢渗透,不要突然袭击惊到老人,就像我当年那样。”
    “嗯,然后你就渗透了?”
    “对,”李润野点点头,“可能会有很大的麻烦,你会很为难。”
    “我有什么可为难的,”顾之泽歪着头问,“哎,师父,你真的不是因为吃醋所以说漏嘴的么?”
    李润野第一次觉得自己把握不住顾之泽的思路了,他完全跟不上节奏:“之泽?你关心的重点有问题吧?”
    “你觉得我应该关心什么?”
    “你父亲。”
    “他早晚会知道啊,晚知道不如早知道,我也不想骗他。”
    “这个……会很难。”
    “你会比我更难,”顾之泽忽然叹口气,“你看,你比我大,是我老板,比我有钱有势有权,更重要的是,我是直的,至少曾经是直的。现在弯了,你说我爸爸会去找谁的麻烦,咱俩之间谁会更难一点儿?”
    “我不怕麻烦,”李润野笑了,“我有这个心理准备。我不知道你父亲察觉到没有,如果他察觉到了,我会去和他谈。”
    “那就行,”顾之泽呲呲牙说,“我还真没干过这么离经叛道的事儿,所以师父你可不能不管我,你不能离开我。”
    李润野在路灯下看着顾之泽的眼睛,两个人呼出的气息在清寒的空气中缠绕在一起不分彼此,眼前的青年坚定无畏。李润野认真地说:“之泽,我想吻你。”
    “你求我啊,”顾之泽狡黠地说,“你求我我就同意。”
    李润野看着顾之泽的眼睛,目光沉得像水,悠悠荡荡地把顾之泽包裹进去。顾之泽忽然就忍不住了,觉得自己全身的血液都要沸腾起来,他飞快地把手掌立在跟前说:“别,你千万别求我,算我求你了,你别这么看着我,我可不想在楼门口上演限制级戏码!”
    李润野叹息着说:“之泽,我爱你。”
    “卧槽!”顾之泽仰天长叹,头顶的路灯射进他的眼睛里,凛冽的西北风吹过却不能冷却他的体温,他哀叹道:“师父你这会儿说这个,你要害死我啊!”
    “之泽,”李润野终于忍不住,把一只手掌放在顾之泽的肩上微微用力压了压,“别装了,你紧张得手都在抖。”
    顾之泽蓦然静了下来,刚刚还神采飞扬的脸立刻一片空白,就连空气都凝固了起来,他慢慢地说:“师父,其实我真的有点儿紧张的。但如果我爸爸真的察觉了,我会跟他坦白;如果他没察觉,我也会挑个适合的时间跟他承认,这是早晚的事,我并不害怕。我只是紧张,我不知道该怎么说,也不知道他能不能理解我们之间这种感情。”
    李润野抬起头,越过顾之泽的头顶望过去,隐约间他觉得自己看到顾云森的身影闪过窗户。“之泽,我会和你在一起的。”
    “好!”顾之泽坚定地点头,“我们一起。”
    顾云森看着李润野拍拍儿子的肩头,然后两人又说了一会儿话后挥手道别,顾之泽目送着车子开出小区才转身往回走。
    顾云森犹疑不定地坐回沙发上,眼前的一切看起来都很正常,他挑不出任何违背常理的事,不过是私交颇深的两个年轻人。可不知道为什么他心里总是有种奇怪的感觉,好像这两个人随身携带着一种奇怪且暧昧的气氛。
    顾之泽开门进来时就看到老爹坐在沙发上发愣,他定定神扯出一抹笑容说:“老爹,你发什么呆呢?”
    顾云森看着乐呵呵的儿子,迟疑了片刻拍拍身边的沙发招呼:“来,咱爷俩好久没聊天了,来跟爸爸聊聊。”
    顾之泽一屁股坐在父亲身边,绞尽全身的气力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
    “之泽,我住院这事儿你怎么好麻烦李润野呢?”顾云森说,“人家毕竟是你的上级啊。”
    “可是爸爸,我从来没拿他当上级看过,我俩的关系……怎么说呢,亦师亦友。”
    “即便这样也不合适啊,你为什么不去找林新宇呢,你俩不是更熟?”
    “那小子不靠谱,我信不过他。”
    “之泽,我还是觉得你跟李润野合租不太合适,虽说私交不错,可毕竟是上下级的关系,你们报社的同事知道了,可能会有一些不好听的传闻。”
    “放心吧,”顾之泽笑笑说,“这点儿事我还是有分寸的,报社的人都不知道我俩合租。”
    “可早晚会知道的啊。”
    “到时候再说,”顾之泽认真地问,“爸爸,你反对我跟李润野有交情么?”
    “倒是不反对,李润野是个很可靠的人,我很欣赏他的成熟。但是阿泽,职场是很复杂的,跟校园完全不同,人与人之间有盘根错节的利益关系,有些人为了自己的利益会去恶意地伤害别人,他们会放大你的每一个细微错误,甚至会捏造一些莫须有的罪状……你可以跟上级有非常好的私交,但是总要避避嫌的。”
    顾之泽乖乖地点头。
    顾云森看看儿子,犹豫了半天,终于问道:“阿泽,你跟李润野的私交到底有多好?”
    顾之泽瞬间觉得自己血管里流的都不是血,而是冰水,带着刺骨的冰碴子,冻得全身都开始疼了,他壮着胆子说:“挺好的……跟林新宇差不多……可能比跟林新宇还要好一点。”
    “比跟林新宇还好?”
    “嗯,毕竟李润野比林新宇靠谱多了!”顾之泽忙忙地解释。
    顾云森想到去年寒假林新宇跑来家里住了一个星期赶学年论文,两个半大的小子吃穿住行都混在一起,而林新宇那上蹿下跳毛毛躁躁的样子,不得不承认顾之泽说的对。
    顾云森怀揣着欣喜和忧伤,看着满脸理直气壮的顾之泽,看着他日渐硬朗的脸部线条,深切地认识到阿泽不再是跟在他身后的小尾巴了,他有独到的见解和原则。而自己也只能陪他走到这里,也该放开手,让一个更合适的人领着他走上自己的职业之路,比如,李润野。
    顾云森挣扎了一番还是选择了相信儿子,也许,自己真的只是关心则乱。
    李润野放了顾之泽两天假,顾之泽除了做饭陪父亲聊天以外就是在写稿子,这次去华溪市的采访让他有了一些想法:他发现那些南方系的媒体的信息网络分布之广、挖掘之深超出想象;他们用巨额的财富构筑的信息网络,源源不断地得到比政府职能部门更快的消息。而作为一名媒体从业人员,可以对“时效”有不同的理解,对不同网络的运作有不尽相同的评判,甚至可以认为别人的做法有悖“规矩”,但无法否认的是这种做法可以得到更多的受众,而媒体的竞争实质恰恰就是对受众的争夺。顾之泽相信,这也就是李润野用崔遥的原因,崔遥的人脉足以让他比别人更快更多地掌握新闻线索。
    同时,顾之泽还发现很多记者为了采写到“震撼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