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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爱情这条道路上,父母曾经做出了常人不敢做的决定,顶住了整个家族的压力,两个人相互扶持地走了大半生。现如今,只剩下父亲一个人,可他依然能够安然地生活着,因为在他心里,母亲从未远离,那份爱会支撑着他走完整个人生岁月。
    这样的父亲,能原谅自己么?能接受自己么?
    顾之泽眼睁睁看着父亲的脸逐渐模糊,他绝望地发现自己竟然要哭了。他慌乱地站起身,嘟囔一句去拿个碟子,一头扎进了厨房。厨房里没有纸巾,顾之泽只得洗了把脸,力图让红了的眼眶恢复原样。
    挂着满脸的水渍,他仰着头想把眼泪倒回去。
    一只手伸了过来,修长温润的指掌覆在脸上轻轻一抹,顾之泽睁开眼睛时看到了师父的脸,没有揶揄没有嘲讽,只有淡淡的笑意,可是眉宇间有团化不开的阴云。顾之泽下意识地想,师父伤心了,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是,李润野伤心了。
    “师父?”顾之泽嗫嚅着说,他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自己的泪,也不知道怎么安慰李润野的伤。
    “吃个饭也吃出一头汗来!”李润野扯开嘴角,露出一个笑容,“行了,洗把脸就凉快了吧?”
    “嗯,”顾之泽瞬间又觉得眼睛酸痛,他配合着也挤出一个笑容,“洗把脸就凉快多了。”
    两个人回到饭桌上的时候,顾云森已经把空调又调低了两度,老爷子乐呵呵地说:“年轻人真是火力壮,我做了一桌子菜都没觉得热,你们吃碗饭就热成这样。”
    李润野说:“这说明身体好啊,也不是什么坏事。”
    顾云森乐呵呵地看着儿子,又往儿子碗里夹了一筷子鱼肉。
    顾之泽手都在抖。
    顾云森诚恳地说:“李主编,你比我家阿泽也大不了多少,我就叫你小李好了。”
    李润野笑着欠欠身。
    “小李,阿泽这孩子刚出校门,平时又被我宠坏了,要是有什么得罪之处还请你谅解。”
    “叔叔您客气了,”李润野放下筷子坐正身子,“之泽很好,特别懂事,我相信我们可以相处融洽。”
    “还有,”顾云森说,“我知道你那房子的租金肯定不便宜,你租给阿泽一千五肯定是吃亏的,我们平时就麻烦你那么多,总不好太过分。这样吧,租金加到两千五,你看好么?”
    顾之泽听着这话音有点儿奇怪,也跟着放下筷子,他不明白父亲为什么要在饭桌上提出租金的事儿,之前不都一直对此没有异议么?
    “叔叔,房租的事情我跟之泽说好了的,就一千五没有问题。实事求是地说,我挣得比他多,又比他大,多出点儿是应该的。”
    “我知道,”顾云森说,“可即便是这样,我们也不好这样。该出的还是要出,既然阿泽选择合租,那就按照合租的规矩来,这样对你也公平些。”
    李润野皱了眉头,老爷子这是明摆着画出一条线来,两个人“合租”,拿着一份简单直白的“合同”,经济上、责任认定上都分得清清楚楚,谁不占谁的便宜,同时,谁也别想占谁的便宜。
    这个条件,完全是针对自己的!
    李润野忽然觉得这分明就是一场鸿门宴,亏着自己还傻呵呵地抱着来见老丈杆子的心情登门。
    第三十七章
    顾之泽叼着筷子头,看看老爹看看师父,觉得自己现在真是猪八戒,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甭管站在谁那边都得妥妥地被削一顿,于是低下头奋力扒拉碗里的饭,用一大块元宝肉把自己的嘴塞得满满的,以示自己的无辜。
    李润野诚恳地说:“叔叔,我觉得这样真的没有必要,这样之泽的压力很会大。他这个年纪的人,朋友多应酬多,没事儿吃个饭唱个k,正是开销大的时候。”
    “没关系,我可以给他一些钱。”顾云森寸步不让。
    “爸爸?”顾之泽不满地说,“我都上班了,怎么能管你要钱?”
    “这样吧,”李润野看看顾云森严肃的脸说,“每月两千吧,毕竟他还要承担家务活,合租虽然是共同分担开销,可和睦相处更重要,分得太清楚了反而不好。”
    顾云森其实要的就是一个态度,所以对此毫无疑义,他端起饮料说:“那就这样,润野,阿泽就麻烦你了。”
    李润野赶忙举杯,这是双方都能下台阶的好机会。
    顾之泽在一边忍不住笑,觉得老爹这架势分明就是赔钱把自己打包送出去了,还“拜托”人家……这事儿闹的。
    但是李润野没笑,他觉得杯子里的饮料满是苦味,他看一眼顾之泽,第一次有了一种愧疚感。
    他曾经对辛奕说:“等他想明白了,我是不可能放走的”,那时他心里只有对未来的期待。可是现在,面对顾云森他感到愧疚,隐隐觉得自己拆毁了一个家。
    就好像他曾经亲手拆毁了自己的家一样。
    “爸爸,”顾之泽含糊不清地说,“我好歹也是成年人了,知道自己该怎么做,您不用这么郑重其事地‘麻烦’人家吧。”
    顾云森说:“嗯,你自己心里有谱儿就行。”
    顾之泽笑眯眯地点头。
    李润野心里“忽悠”一下又就松了,他觉得顾之泽的话就是一剂定心丸,不管药效怎么样,那丸药放在那里就让人心理上感到踏实。
    跟一个成年人谈一场成年人的恋爱,这是他一直希望的。
    搬家很顺利,事实上顾之泽只拎了一台笔记本和一个单肩背书包就来了。李润野在书房的一侧给他安置了一张单人床,又在自己的衣柜里给他腾出了两个大格子,洗漱用品都是新买的,顾之泽笑称自己真正实现了“拎包入住”的高端模式。
    顾之泽把自己的衣服放进衣柜的时候手都在抖,他的衣服全是休闲服,叠吧叠吧就能塞进去,可他愣是磨磨蹭蹭地用了将近半小时。衣柜的一侧挂着一整排成套的正装,那是李润野的;另一侧相邻的格子里放着他的衣服和李润野的居家服。一堆全是浅淡的素色,而另外一堆满是蓝、黑、紫、红等浓重的颜色,相映成趣,单调的衣柜一下子充满了生命力。
    这是“同居”的第一天,顾之泽坚决拒绝做饭,说怎么也该庆祝一下出去吃顿好的,当然要李润野请客,毕竟现在请个小时工也是挺费钱的,李润野等于请了一个24小时全职的小时工,不但不花钱反倒每月“赚”了2000元。
    李润野惊讶地看着他,第一次知道这小家伙这么鸡贼。
    李润野请顾之泽吃了必胜客,面对那张黏糊糊地拉着丝的“饼子”,李润野实在提不起胃口,天知道他有多久没吃过这种东西了。顾之泽完全没有照顾师父的情绪,兀自一个人大快朵颐。
    李润野恍惚间觉得自己真是一个当“爹”的,带着儿子来吃这种“洋快餐”。虽然自己没什么食欲,可是看着儿子那副吃相打心眼儿里就觉得高兴。
    一日为师终生为父,这不是拐媳妇的心态,这是养儿子的心态!
    这不很好!
    吃完饭,天色开始变暗,两个人散着步回家,路上依然车水马龙,因为要下雨了,行人都加快了脚步。与无数的人匆匆擦肩,顾之泽忽然就慌了。
    这种慌乱来得莫名其妙且气势汹汹,他每往“家”的方向迈一步,这种慌乱就加重一重,逐渐地,慌乱变成了恐惧。
    这就“在一起”了?
    顾之泽想,我和师父这算什么,我在追求他么,如果追到手了,下一步怎么办?
    这是顾之泽第一次认真考虑“下一步”的问题,天气闷热,空气里湿哒哒的,暴雨马上就要来了。而他的内心也渐渐有了窒息感,好像被一团湿湿的棉花堵住了,憋得他慌不择路。
    两个男人相爱会面对什么:
    世人的诋毁肯定是有的,自己或者师父能扛得住么?
    父亲能接受么,要是不能接受自己何去何从?
    婚姻肯定是没有的,而感情与婚姻向来是相互制约的,没有婚姻的感情能不能维系下去,自己会喜欢他多久,如果有一天感情没有了,两个人是不是就拆伙挥手说再见?
    分手以后呢?
    还有“性”……
    顾之泽觉得自己的脑袋嗡得一声就炸了,头皮一阵发麻,整个脸立刻火烧火燎起来,烧得他一身的冷汗都咕嘟咕嘟地开始冒气泡。
    从在李润野的沙发上莫名其妙地说出那句“我们同居吧”,到今天正式入住,前后不过一个星期,顾之泽始终沉浸在无端的激动中,他被自己有生以来第一场真正的“爱情”冲击得神魂颠倒,被与师父“同住”这种极度暧昧又温暖异常的生活方式刺激得喜不自胜,他处于一种高度的亢奋中。一切都发展得太快,好像顺水推舟一样,他太过顺利地达到了目的地,以为这就是终点,可谁成想,一抬头却发现发令枪居然还没响,终点遥不可及!
    顾之泽越走越慢,小脸上阴晴圆缺各种变化多端,几乎要原地踏步了。
    李润野回头拽了他一把:“快走,要下雨了。”
    顾之泽下意识地跟着他加快了脚步,一阵风卷过,空气忽然流动了起来,那种窒息感瞬间消散了许多。顾之泽看着李润野拽着自己的手,油然产生一种安全感。
    算了,随它去吧,走一步算一步,没准儿这终将就是一场单恋;亦或者我们最终可以走到最后的目的地。
    路总要去走一走,然后才知道风景怎样。
    回到家的时候天色已经浓黑,窗外卷裹着热气的风一阵紧似一阵,远处已经隐隐有了雷声。
    “幸好到家了,要不惨了。”李润野笑着说,顺手按亮了客厅的灯。
    顾之泽被明亮的灯光刺得眯起来眼,在一片模糊中,看到李润野自然而然地从架子上拿下两双拖鞋。
    就好像以前妈妈总会帮爸爸拿拖鞋一样。
    “干嘛?到家了还不赶紧换鞋进去?”李润野拍拍顾之泽的脑袋顶。
    顾之泽顺着这个力道弯腰去拖鞋,心里被那个“家”字装得满满的,他自己品味了一下这个“家”和那个“家”的区别,一样的美好,但是却更私密,好像这世界完全就是自己的,也只会属于自己,那种满足感是他从未体会过的。
    两个人洗完澡坐在沙发上一边看电视一边闲聊,干传媒的很少有能把假期休满的,十一7天假,歇4天上3天,明天就得滚去报社点卯干活。李润野叹口气抱怨退休时间又延后了,自己的的苦难日子遥遥无期。顾之泽一边心不在焉地搭腔,一边满脑子跑野马。回家路上的那一大堆问题这会儿又悄悄地跑了回来,乱糟糟地堆在脑子里,头都要炸了。
    窗外的雷声在持续,偶尔有闪电划过,看来今夜会有一场大雨。
    十一点时,顾之泽心神不宁地窝到床上。这原来是李润野的书房,充满了李润野的风格,硬朗简洁,唯一柔和的色调来自于顾之泽米色的床铺。他在一片漆黑中仔细品味着空气中的味道,体会着那种陌生但是喜悦的心情。
    李润野就在隔壁――这个认知让顾之泽简直要在床上折跟头!
    抱着复杂又甜蜜的心情,顾之泽折腾到半夜才迷迷糊糊睡去,梦中似乎听到了雷声,玻璃窗上有噼啪雨点敲击的声音。
    下雨了,顾之泽嘟囔一句,烦躁地把身体团成一个团,把脑袋深深地埋进空调被里沉沉睡去。不知过了多久,一声响彻云霄的炸雷滚过天际,雪亮的闪电把顾之泽从睡梦中晃醒了。迷蒙之间,闪电掠过的房间里,自己的床边,一个白色身影立在那里,微微向自己俯□来,一双幽幽的眼睛直愣愣地对着自己。
    顾之泽整个人都从床上弹了起来,直接蹦到床脚,要不是唯一尚存的理智告诉他,这个世界上没有鬼的,他肯定要像一个女人一样尖叫起来。
    那个雪白的身影缓缓直起腰,一个熟悉又淡漠的声音响起:“顾之泽,你睡得还真死!”
    “师……师父?”顾之泽用力把已经蹦到嗓子眼的心咽回去,觉得一股细细的冷汗已经顺着自己的脊椎骨飞速流下去,“你……半夜三更的,这是干嘛?”
    李润野没说话,只是顺手打开了床边的一盏落地灯,灯光下,顾之泽的脸色还有些发白,目光却已经稳定了许多。
    “下雨了,”李润野锐利的目光在顾之泽的脸上扫了一圈儿,慢慢地说,“我来看看你冷不冷。”
    顾之泽瞟一眼26度恒温的空调,实在不好意思拆穿师父的假话。
    “你睡得还挺沉,”李润野的头发有些乱,平时总是梳得很利落的发帘松松地垂在额前,让他看起来小了很多,可是雪亮的目光依然犀利地穿透发丝投射在顾之泽的脸上,嘴角抿得很紧,眉头微微皱着。
    顾之泽挠挠后脑勺,还有些没有醒过味儿来,虽然不知道半夜三更的师父跑来干嘛,但是依他对李润野的了解,这货绝对是生气了!
    “既然没事,你赶紧睡吧,”李润野看一眼窗外瓢泼大雨和远处掠过地平线的闪电,说,“有闪电,要是嫌晃眼我们明天去换一个遮光窗帘。”
    “啊,没事。”顾之泽说,“我怎么都能睡着。”
    李润野眯了眯眼睛,转身走了。
    顾之泽看着合拢的房门,实在猜不透师父这是闹得哪一出,只得闷闷地躺下。有一道炸雷滚过,喀拉拉的一声巨响劈进了顾之泽的脑袋,他噌地一下又从床上坐了起来!
    糟了,说的瞎话露馅儿了!
    第二天天依然阴沉沉的,这个城市到了雨季,三天两头的下雨,不过通常都不大,淅淅沥沥的,天也逐渐凉爽了起来。顾之泽坐在副驾驶座上,看着窗外飘飞的雨丝绞尽脑汁地琢磨怎么能把话题引到昨晚的事儿上去。可李润野每次都把话题绕过去,顾之泽百爪挠心不知道怎么跟师父解释,更不敢自投罗网,就这么纠结着一起到了报社。
    长假期间不用全员到岗,整个社会版也没几个人在,顾之泽去热线那里转了一圈也没看到什么好的新闻线索,只得恹恹地窝在电脑跟前发呆。天逐渐晚了,雨却越下越大,感觉昨晚的那场雷阵雨又来了,顾之泽开始坐立不安,他频频地看表,一趟趟刷新版库,好不容易熬到了九点,版库里出现了李润野已经签完的版面。顾之泽二话不说冲进办公室就催着李润野赶紧走,趁着雨还没下大,赶紧回家。
    李润野停下手里的钢笔,看了看窗外,随意地说:“再等会儿,我还有篇文章没看完。”
    “不是已经签版了么?”顾之泽急急地问道。
    “嗯,可是我想把这个看完。”
    “拿回去看不行么,再不走一会儿雨下大了就不好走了。”
    “没事,家近。”
    “可是路况会很差,”顾之泽不住地看向窗外,远处又开始有闪电掠过。
    李润野沉吟了一下说:“好吧,现在就走,路上还可以吃点儿东西,省得回家做了。”
    “不,还是回家做吧,”顾之泽明显有些不安,“吃完饭雨肯定就下大了。”
    李润野点点头,简单收拾了一下之后依旧让顾之泽去大门口等他,自己去地下车库拿车。等两个人回到家时,雨势果然增大了很多,顾之泽站在客厅的窗户前,看着窗外的大雨半晌没出声。
    李润野从来没有看到过这样的顾之泽,在他眼里,顾之泽是个情绪外露的人,高兴也好生气也罢,那张小脸上总是十分鲜明地挂出来,他从来不会像现在这样默默站在那里愣神,眉宇间有抹不去的愁伤,可是唇角却抿出一抹笑。
    “之泽,”李润野说,“你怎么了?”
    “没事,”顾之泽摇摇头,“我去换衣服做饭,你想吃什么。”
    “随便,”李润野的目光追着顾之泽,总觉得他的肩背微微耷拉着,好像隐隐地压着一座山。
    顾之泽包了馄饨,已经很晚了,这顿饭最多就能当宵夜。馄饨馅儿是用小白菜调的,混着细细的猪肉、香菇末、虾仁末,来不及吊汤,顾之泽用一块浓汤宝解决了汤头的问题,再烫两根小油菜,磕上一个嫩嫩的荷包蛋。馄饨端上桌的时候,李润野瞬间觉得自己养了个田螺姑娘。
    李润野喝完最后一口汤,决定跟顾之泽谈谈。他推开碗问:“之泽,你怎么了?”
    “没怎么啊,”顾之泽扯开一抹笑。
    “那你为什么那么伤心?”李润野没有给顾之泽逃避的理由,“你满脸都写着‘伤心’两个字。”
    “我这不是怕打雷么,你看这雷……”
    “你昨晚睡得跟死猪一样。”
    “昨晚……我睡着了它才开始打雷的,等我醒了你也进来了,你来了我就不怕了。”顾之泽长长喘口气,觉得自己能把这个瞎话圆过来真是不容易。
    李润野忽然伸出手去,修长的指尖搭在顾之泽的手背上,那微凉的感觉让顾之泽的心瞬间就安定了下来。他烦乱的情绪、遏制不住的伤感,都在这指尖下迅速退去。餐桌顶上的灯投下明亮的光,他看着李润野的眼睛,里面有深深的关切,李润野说:“之泽,我希望你能信任我。”
    作者有话要说:  北京从前天开始红色高温预警,蜗牛办公室的空调25度,家里的空调24度,非常不环保的行为,所以受到了惩罚――给我烧的啊,385度的体温整整一个下午,回家吃了药就躺倒了,所以昨天也没更新。今天不敢再开空调,这会儿热的正打算泡在水里不出来呢。
    这章文码的时候,脑子还不是特别清楚,可能中间有些地方语句有赘余、情节有问题,等蜗牛好利落了,脑子明白来就来捉虫。
    ps。感谢山水盆友的地雷,么么哒,爱你。
    pps,蜗牛的强迫症……现在死活不敢看专栏页啊啊啊啊啊
    第三十八章
    顾之泽没吭声,他愣愣地看着李润野搭在自己手背上的指尖,脑子里空荡荡的。
    李润野慢慢摊开手掌,轻轻握住顾之泽的手,那一点点力道让顾之泽抬起了眼。李润野的手很稳,一丝颤动都没有,顾之泽觉得自己的心跳也稳了下来。
    “师父,”他说,“我一直相信你。”
    “那能说实话么?”
    “我真的怕雷,”顾之泽说,“只是昨晚我觉得很踏实……你来了,我就不怕了。”
    顾之泽咽口吐沫,觉得自己这话说得太过暧昧,好像情话一样,但却是最真实的。他自己都有些奇怪,在那样一个雷雨夜里,自己竟然真的睡着了,没有噩梦。
    李润野仔细审视了一下顾之泽,收回了手,他眨眨眼睛,嘴角微微挑起露出一抹笑意:“之泽,我可以跟你做个交换,如果哪天你愿意告诉我实情,我也可以告诉你一件我的秘密。”
    顾之泽睁大了眼睛,这个诱惑太大了,以至于他真的考虑了一下。
    但是,对那件事的回忆刚刚开始,他就感到一阵锥心的痛楚,一时之间铺天盖地的负罪感山呼海啸席卷而来,几乎让他窒息。于是顾之泽飞速垂下眼睛,强迫自己不许再想。
    李润野的掌心清楚地感到顾之泽的手掌骤然冰冷、颤抖,他透过顾之泽低垂的发丝看到半张苍白的脸。
    李润野心疼了!
    不管是为什么,总之之泽怕打雷,怕就怕吧,还能影响社会和谐、经济繁荣不成?自己干嘛要追根究底?反正之泽说了,“你来了,我就不怕了!”终归自己以后会一直陪着他,管它打雷打闪呢!
    这么一想,李润野又有点儿小愧疚了。在这种愧疚的影响下,李润野完全没有发现自己的思维模式都发生了惊人的变化,以往的他是不会让这件事就这么稀里糊涂地过去的。他会想方设法去弄清楚,并且解决它。
    可是现在不行,看着顾之泽苍白的小脸,他心疼,他宁可把这事儿先放下以后再说。于是拽着顾之泽起来:“行了,既然不怕了,那就赶紧去把碗洗了!”
    顾之泽眨眨眼,觉得师父行事的风格越来越诡异,自己完全跟不上节奏。但尽管如此,他还是从之如流地把碗筷收拾进了厨房。
    李润野擦擦手,心安理得地拐进了书房,从电脑里把顾之泽所有的文章都调了出来,包括被自己毙掉的,这五个月下来,长长短短也有将近一百篇了。他从这其中挑出了二十篇,包括项修齐的专访和那篇没有机会发表的专题,整体编排成一个pdf,用电子邮件发了出去。
    做完了这些,他瞥一眼放在旁边的顾之泽的笔记本,星际在线游戏的页面开着,对框里一个网名叫“骐骥”的正没完没了地呼叫“小顾小顾,你什么时候才来啊!”
    李润野猜那应该是马轩,据说自从顾之泽来了,他打星际的水平日新月异。
    李润野打开房门冲厨房嚷一嗓子:“之泽,马轩叫你呢!”
    厨房里顾之泽的声音遥遥传来:“让他等会儿,笨死!”
    李润野返回桌面,饶有兴致地在对话框里说:“阿泽让你等会儿,他说你太笨。”
    “你是谁?”
    “我是他爸爸。”李润野心安理得地写道,报社里还没有人知道两个人合租的事。
    “呃……叔叔好,我等会儿他。”
    李润野大笑起来,写了一个“乖”字。
    顾之泽返回书房时,看着李润野正对着自己的笔记本乐,把脑袋凑过去一看,说:“师父,你这便宜占得也太大了。”
    “一日为师终生为父”李润野说,“也不算占你便宜。”
    “这还不叫占便宜?”顾之泽一屁股坐下,飞快地开始输密码。
    “当然!”李润野非常严肃,“等哪天我占个便宜给你看看,你就知道什么叫做占便宜了。”
    顾之泽飞快掠动的指尖停了下来,他疑惑地看看李润野,李润野带着淡淡的笑意看着他。
    顾之泽面红耳赤,他再一次怀疑,李润野是不是察觉了什么,为什么总觉得他在有意无意地撩拨自己呢?
    这种念头很早就有了,只是最近越来越强烈。顾之泽很认真地想了想,觉得师父最近虽然依旧淡漠毒舌,但是跟自己说话时变得温和甚至幽默了很多。这在要以前,简直是天方夜谭。
    顾之泽心里燃起小小的火焰,炽热光明。
    李润野敲敲顾之泽的脑袋:“别玩太晚,早点儿睡。”然后转身从书架子上抽走一本书,轻轻合上房门走了。
    那天晚上,两个人都很晚很晚才睡,一个辗转反侧一帧一帧回忆李润野最近这段时间以来的各种“暧昧”言行,一个开始殚精竭虑一步一步规划顾之泽将来的发展方向。
    既然他要做孙悟空,那自己就送他一程,李润野想。
    “同居”的生活一旦正式拉开帷幕,顾之泽就觉得自己的生活充实了很多。他习惯每天九点多起来买菜做饭,十点半的时候把李润野从床上拽起来,十一点开饭,解决掉“早午饭”,两个人开车去上班。下午的时候一个在外面风吹日晒地跑新闻,一个在办公室头也不抬的审稿子。
    一个星期后,李润野的作息时间跟着发生了变化,他会和顾之泽一起起床,然后陪他一起去超市或者市场买菜。顾之泽说的他“浪费人力”,李润野一边揉着眼睛一边说“就当早锻炼了”。晚上,李润野会在书房赶稿子,而顾之泽就会在一边上网或者打游戏,两个人各据书房的一角,谁也不妨碍谁,安安静静的,空气中有彼此的呼吸和心跳。
    有一次,顾之泽实在无聊,就跑去看李润野在写什么,李润野大大方方地把屏幕转向他,顾之泽一眼扫下去,愕然地张大了嘴。
    “师父,这是……”
    “嗯。”李润野点点头,颇为严肃。
    “师父……”顾之泽热泪盈眶,“以后我要跟着你混,跟着师父混有肉吃。”
    “你跟我一辈子?”
    “嗯嗯嗯!”顾之泽看着电脑屏幕,简直要跪了!
    满屏的英文字母,抬头款还是看得懂的:nbc。
    两个人的晚饭一般都在东熙广场吃,李润野号称要带着顾之泽吃遍全东熙,他说到做到,每天换一家馆子吃。顾之泽提议晚饭钱他和李润野aa,李润野说:“我请个小时工每月还倒挣2000元,请你吃顿饭怎么也不亏。”
    有时候李润野会叫上马轩、崔遥他们,张晓璇开玩笑地说跟着顾之泽,全热线组的伙食标准都在飞速提升。有几次李润野叫了七八个留在办公室的人一起去吃饭,大家高高兴兴吃完后aa,花钱不多还挺高兴。
    顾之泽好几次跑去拉着刘明远一起吃晚饭,刘明远只是在人多的时候会同意。顾之泽私下问过李润野,总觉得刘明远自从调走,跟大家都“疏远”了,李润野笑笑说;“感情远近也不在一顿饭上。”
    有一次,晚饭时候李润野让顾之泽去叫袁明义一起吃饭,顾之泽吭吭哧哧地说:“跟袁明义不是太熟。”
    李润野说:“熟不熟的,不妨碍一起吃顿工作餐,况且就是因为不熟才要多接触。”
    那顿饭吃的有点儿别扭,顾之泽觉得李润野和袁明义两个人说话的感觉很不自然,透着那么一股子“假”。可从那以后,李润野请袁明义吃饭的频率逐渐增多,时间久了,也就习以为常了。后来,顾之泽发现,袁明义一起吃饭时李润野倒不怎么说话了,总是自己跟袁明义聊得火热。
    顾之泽觉得这样的生活真好。
    每天能看到平时英明神武冰冷毒舌的师父顶着一脑袋的鸡窝,睡眼迷蒙跌跌撞撞地走进浴室,等出来时就跟变身了一样。
    每天别管自己做什么吃食,师父都非常给面子地扫荡干净。有一次,顾之泽想试探一下李润野,于是做了牛肉面。为了以防万一,他还偷偷熬了皮蛋瘦肉粥,买了一笼小包子。可是李润野面不改色地吃完了一碗面,一抹嘴说:“牛肉面太麻烦了,下次别做了。”
    当然,这些都不是最让顾之泽高兴的,最让顾之泽高兴的是,这是他过得最安稳的一个雨季。只要下雨,李润野必定“加班”。他会在客厅开一盏暗暗的小角灯,然后在笔记本上打文章。这时候,书房的房门总是开着的,顾之泽躺在床上,看着从门口洒进来的晕晕的灯光,听着隐隐传来的噼啪打字声,觉得异常安稳。
    有时候他也奇怪,窗外的雨那么大,伴着电闪雷鸣,敲击键盘的那点儿轻微的声音他为什么就能听得那么清楚。
    今年的雨特别多,一周总有四五天在下雨,几乎每天顾之泽都是这么听着敲击键盘的声音睡着的。有时候半夜一道炸雷滚过,用不了多久,他会就听到房门极轻地被推开,朦胧间一个身影在门口站一会儿,然后又悄悄离开。
    顾之泽会在黑暗中不自觉地笑开颜,他快乐又苦恼,自信又恐惧。他越来越相信,李润野应该也是喜欢自己的吧,至少在他的眼里,自己是不一样的吧。可每次这个想法一冒头,自己就担惊受怕辗转反侧,顾之泽真正体会到暗恋一个人是件多么幸福又糟心的事儿!
    月底的一个周五下午,正在外面跑新闻的顾之泽接到李润野的电话,让他先回家去,说是一会儿“有客人要来”,顾之泽挂断电话就跳上了回家的公交车。
    李润野居然会有客人?这太惊悚了!
    而且这个“客人”看起来应该跟李润野非常熟悉,能直接登门的那种。顾之泽全身的好奇因子都燃烧起来了,他飞速地冲回家去,煮了一壶凉茶等着。
    六点半的时候,敲门声响,顾之泽打开房门时看到一个四十岁左右的中年人,微胖的身材,满头的浓发梳偏分,方方的下巴,带一个方框的眼镜,笑起来眼睛都看不到。顾之泽觉得这人好眼熟,一定在哪里看到过。
    来的人是刘念,一进门就开始跟顾之泽抱怨,李润野的言而无信啊,这个城市的交通啊,飞机的不靠谱啊,等等。
    顾之泽客气地摇摇头,心说我干嘛要知道你是谁?
    刘念说:“我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