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中郊外,临近太行山下,上万黑甲铁骑就如同牧羊人一般,驱赶着清一色灰黄色皮甲的契丹军兵临绝境。
李太白有诗云:欲渡黄河冰塞川,将登太行雪满山。
可见太行之险要,太行山于这支契丹军而言,无异于一面堵死胡同的铜墙铁壁。
黑甲铁骑中,一名骑士手持长枪缓缓驶出,他并没有佩戴酆都鬼骑制式头盔与厉鬼铁面,他的长发披散,落在漆黑而森寒的铁甲上,随风拂动摩挲着铁甲,发出细小的沙沙声。
他的年岁不大,约莫二十来岁,即便他的下巴上有着隐隐约约的胡茬,增加了些许沧桑,却也只能给他带了约莫三四岁的成熟。
他的容貌是俊朗的,脸型较小,五官如刻却是十分的大气,一双眼睛如目似电,让人不敢与之直视,可就是要仔细看去,才能发现他眼睛的与众不同,其眼中有着一圈淡淡的金芒,位于瞳仁与眼白之间,十分的奇特。
其浑身上下充斥着一种强烈的自信与威势,靠近之后让人忍不住为之俯首。
这便是李星云,太宗皇帝李世民嫡派子孙,昭宗皇帝李晔之子,注定兴复大唐者,也是这支酆都鬼骑最高领导者。
忽的,一根飞矢打破了平静!
锋锐的箭镞,带着轻微的破空声呼啸而来,直扑李星云的眼眶。
如果李星云不闪不避的话,这跟飞矢将径直钉入他的左眼当中。
且以这跟飞矢的速度与破空声的强度来看,至少也是五石强弓射出的箭矢,足以洞穿寻常甲胄。
可即便是如此强劲之飞矢,逼近李星云一尺之内,便再也无法寸进,只见李星云的身前泛起一阵黑金色的涟漪。
而随着李星云左手轻轻抬起,那轻轻荡起的黑金色涟漪化作两条黑金游龙,顺着那根箭矢盘旋而上。
“嘭!”
李星云的左手猛的握紧,那跟箭矢便应声化作齑粉,只剩那金属箭镞无力坠下。
手臂放下,抓住松开的缰绳,李星云冷声厉喝:“不要做无谓的挣扎,耶律尧光上前答话!”
李星云的话音落下,顷刻间两军对垒之阵地,鸦雀无声。
酆都鬼骑纪律严明,自不会发出无用之声响。
而那契丹军,却是恐惧得噤如寒蝉。
于中原百姓而言,这些契丹人是刽子手,但眼前这个傲立于酆都鬼骑之前的男人对他们来说,也是刽子手。
而且更为凶残,更为恐怖,其手中沾染他们契丹之血,只怕沉入黄河,也是血浪滔天。
其余酆都鬼骑带上厉鬼面具,也不及其不戴面具之半分的凶厉。
片刻之后,契丹军中驶出一骑。
头戴雪绒笠形帽,身着钉着灰黄色外皮的铁甲,腰间配着弯刀,手中却无武器。
那肥大的雪绒笠形帽之下,五官粗犷而刚毅,却也是有些俊朗的味道,脸上错落着胡茬,比之李星云更显沧桑其中还多了一丝疲惫。
不过若是仔细看去,却是可以发现这疲惫之下隐隐有着跃跃欲试的兴奋。
此人于契丹军前与李星云相对而立,大声说道:“本帅在此,你就是李星云?”
耶律尧光是知道李星云的,而李星宇也知道耶律尧光是清楚自己存在的,故此番话语很明显是在挑衅。
李星云眉头微微皱起,他听出来了其中挑衅之意,只是他不明白耶律尧光在此挑衅的底气从何而来。
“耶律尧光,你已穷途末路!”
李星云的声音悠悠响起,提醒着耶律尧光此刻处境。
耶律尧光闻言,却是放声大笑:“哈哈哈,我等确已穷途末路,阁下放肆冲杀便是!”
就在耶律尧光大笑间,契丹军中便有了动作。
军阵中让开数条道路来,契丹士卒将弯刀架在百姓们的脖子上,压着他们走上了军阵之前。
其中有青壮,亦有老幼妇孺。
并没有多少人害怕,他们只当是和之前一样,只需上前来做做样子,过会儿即可吃上一顿丰盛的食物,兴许还会有肉咧。
这兵荒马乱的,平日里提心吊胆的饱腹都难,这些日子来隔三差五就能吃上点肉,这些契丹人还怪好的嘞。
就是后边这些个黑甲军,一路紧追不舍,搞得他们也是一路奔波,不像什么好人。
当然,也有忧心忡忡之人,他们愁眉不展,被人群簇拥着走上前来。
他们清楚自己这些这是在给契丹人当狗,也清楚让他们吃饱的食物,乃至肉食,都是契丹人从别处,从别的百姓手中抢来的。
这支契丹军之所以能够一路走到这儿,全靠他们做护身符,如果不是这支黑甲军仁慈,他们早就死了。
有时候,他们也想过逃走去寻求后面那支黑甲军的庇护,只是吃饱的那些人却是不希望他们得罪了给他们肉吃的契丹人。
而且,想起之前闯进军营中,不管是中原百姓还是契丹人,见人就杀的晋军,远比契丹人要可怕的多,他们也是有些恐惧。
这是两类人,夹在他们中间的,还有许许多多心思各异之人,甚至还有的并不想事。
不过,不管是自愿还是被迫,他们终归是挡在了契丹军之前。
“你在威胁我?”
李星云的声音里透着一股森寒。
与耶律尧光所属契丹军小战数十场,除却那携部分龙泉宝藏逃窜出去的七千人,这随耶律尧光南下夺取龙泉的两万精锐,被他一路围追堵截,抽丝剥茧的杀得仅剩三千人,这一身玄煞之气攒得已是极为可观。
一言一行之间,玄煞之气若隐若现,格外骇人。
闻之观之,一股莫名的寒意便自心底而起。
“当然!”
耶律尧光昂首轻笑,粗犷的脸庞上充满了自信。
“他们这些人从行为上来说,已算是叛逆,你凭什么觉得靠他们能威胁到我?”
李星云的声音又冷了几分,远远的看着耶律尧光,眸中金芒闪烁。
不可否认,耶律尧光的眼光很毒辣,一上来就抓住了他的弱点。
禹王城那一次,确实是让他铩羽而归。
他终究与那些利欲熏心的诸侯不同,他有着一个人该有的,也是最基本的仁慈与怜悯。
他可以在战场上屠戮四方,却是不愿像手无寸铁的昔日大唐百姓挥舞屠刀。
但是,你也不能总揪着这点不放,一而再,再而三的利用这批无知的百姓来威胁。
要知道人是有厌烦心理的,更何况他也并非圣人,他心中自有大局,自有自己的取舍。
先前为了练兵,并不急着置耶律尧光于死地,这才没有做出取舍来。
可现在?
他已然有了决断,自不会手软。
只是,耶律尧光应当不至于如此天真与无知才是,他到底在依仗什么?
指望耶律鲁烈与遥辇努尔那七千骑?
可那七千骑又能拿他如何?
算上此处耶律尧光三千骑,也不过一万之数。
若是解梁那会儿,一万契丹骑兵确实足以对他这三万酆都鬼骑造成致命威胁。
可现在,他手下这三万酆都鬼骑已然得到了战场洗练,其对手就是契丹骑兵,如何会惧那区区一万契丹骑兵?
“好吧!说是威胁其实并不准确,你可以认为本帅这是在挑衅!”
说着,耶律尧光右臂高高举起,随后猛然挥下。
李星云眉头一挑,心中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下一刻,便见那些契丹士卒朝着那些百姓挥舞起了屠刀。
李星云能看得清楚,那一柄柄弯刀或捅或砍或劈,每一刀都带着鲜血而出,每一刀的落下,都意味着一条鲜活生命的逝去。
那些契丹士兵的身上被鲜血染红,热血洒在他们脸上,映照着的是一张张兴奋而狰狞的面孔。
那些百姓手无寸铁,还有许多老幼妇孺,面对这些契丹精锐即便有所准备基本上不会有什么区别。
毕竟宰杀鸡鸭之时,哪只鸡鸭没有防备?
更何况这些百姓基本上没什么防备,就像是狼来了故事一样,他们并不觉得这些契丹人会杀他们,只当是和以前一样做做样子。
有的人甚至可能还在想着这次的粥里会有多少肉,毕竟以前每次都有肉吃只是或多或少的问题。
只是,这一次他们并没有等来肉糜,等来的是从开始便一直悬在他们头顶的屠刀。
惨叫声、哀嚎声、求饶声、呼救声、咒骂声交织在一起,为契丹军阵前那片屠宰场附上了一曲挽歌。
契丹军中则是传来欢呼声、叫好声、还有鬼哭狼嚎般的打气声,与就发生在他们前方的这场屠杀形成鲜明的对比。
酆都鬼骑当中仍旧没什么声响,他们都清楚这些被契丹人屠杀的百姓是什么德行。
他们吃着契丹人的饭,帮着契丹人运送龙泉宝藏,遇到酆都鬼骑冲杀便将契丹人护在身后。
别说什么是被契丹人胁迫的,他们那会儿是笑着的,难道那刀还能逼着他们发自内心的笑出来?
酆都鬼骑不是没有冲散过契丹军阵型,这些百姓大可趁机逃跑,可逃跑的却只是极少数人。
绝大多数人都选择留下来,帮着契丹人做事。
这些愚蠢无知的百姓可谓是给酆都鬼骑造成了不小的麻烦,如果不是这些百姓,这支契丹军走不到这里。
所以酆都鬼骑当中并没有对此产生半分怜悯,没有与契丹军一般拍手叫快都算好的了。
只是,在李星云的心中,却是有一种莫名的情绪在酝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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