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乎与他心意相通的小满，瞬间察觉到他语气中的调笑之意，顿时为之一松。
    憋停了的呼吸也随之恢复，比平日里更是急促了几分，口中小声嘀咕：“那，那现在问你，还来得及不？”
    顾恪哭笑不得, 忍不住重重拍了她一下：“那便要看你修行的成果了，我这血气乃虚空大自在无相真经所炼成，品质极高，你可不能白白浪费它。”
    小满的脑子终于“复活”，心念一动，九柔血气席卷缠绕如磨, 表面柔和如绵，内里坚韧灵活，软硬兼备：“这样如何？”
    顾恪轻笑, 驱使自身血气，带动那主动贴紧的九柔血气，缓缓加速运行起来。
    两股血气交融，两人心神也随之放开，原本小满单方而行的些许阻滞，顿时变得流畅圆润起来。
    九柔血气中深藏的灼热气息也被引动，从温润如玉变得火热躁动，活泼泼跃动如鱼龙起舞。
    灵机四溢，滋润着双方血气，运行更加迅疾。
    顾恪血气如无垠虚空，浩大且稳固，任由那股灼热气息翻滚不休, 自由自在地遨游其中。
    那股灼热气息被一点点地理顺，灵机满溢终于恢复最初的温润之感。
    这时的小满浑身冒出细密汗珠，口中呼吸依旧急促, 方才被灼热气息染得晕红的皮肤开始变回奶白之色。
    顾恪神念扫过，安抚她血气过快运转后的疲惫, 只留下浑身放松的愉悦。
    一看天色，已是落日西斜，漫天火烧云徐徐流淌变幻，分外妍丽。
    他无奈摇头，捏着怀里大团子般的小满：“我让她们多睡了一个时辰，想好回去怎么说了没？”
    蜷缩着的小丫头，不由得一激灵，挺身而起，一副坐立难安的模样：“遭了，这要怎么办？”
    顾恪深吸了一口气，让她放松，不要乱动：“逗你呢，就说我一时没注意，和大小姐多聊了会儿吧。”
    小满闻言这才放下心，重新靠了回去。。
    反正也是我的锅，让你去解释越多，麻烦越大。顾恪暗自嘀咕，念头一动，回到玉龙洞府。
    噗通一声，两人落进温泉池中。
    微烫水流漫过肩头，小满舒服地呼出一口气。
    顾恪随手取来毛巾，见她一副软了骨头的样子，只能自己动手清洗。
    辛苦修行时留下的汗渍与水渍，纷纷被温热毛巾擦拭而去，大片肌肤也恢复了平日的奶白色。
    这时小满却又神奇地恢复了些力气，咯咯直笑，左扭右扭地躲着，像个熊孩子般不肯老实洗净。
    顾恪一把揪住这不安分的大团子，没好气地敲她的头：“好好洗干净，又不是挠你痒，扭来扭去做甚。”
    小满抱着他，仰头星星眼，继续扭身撒娇：“确实像痒啊，怎么忍得住不笑。”
    顾恪只是说说，再折腾下去，天都要黑了——小萍儿和萨兰珠那边还睡着呢。
    好在神念与温泉配合起来，修行的汗渍水渍清理起来很快，大半时间都花在安抚小满那活泼不定的心思上了。
    天色擦黑时，小萍儿和萨兰珠悠悠醒来。
    见到天色，两人都一愣，旋即看向身旁某人。
    她们一个武圣一个府灵，体内精力爆炸，正常情况午睡是睡不着的。
    今天比晚上睡得时间还长，这只能是顾恪的原因了。
    某人面色如常，实则神念传音，各个击破。
    对萨兰珠这個大号顽童，根本不用掩饰太多，就说今天与小满去玩了，明天带她玩。
    对小萍儿则以攻代守，约她早起观星——凌晨之后确实很早，也有星星。
    一场“小小”的意外就这样摆平了。
    反正山谷里就他们四人，再加个入定中的柏姐姐。
    时间长了，有些东西根本隐藏不住的，他也没想过隐藏。
    她们大半时间都待在一起，共处时间太多，人长大了却需要一点个人空间。
    在他的引导下，大家自然而然地形成默契，谁与顾恪单独相处都属于“个人私事”，旁人不会深究。
    否则萨兰珠和小满凑到一块儿，做甜奶油都能带上辣椒蒜蓉味，谈何私人氛围？
    小萍儿与谁一起，又会下意识地退让，缩在一角。
    这跟四人日常相处完全没区别，新乐趣从何而来？
    大家的人生保底五百年起步，若不努力从生活中发掘新乐趣，这漫漫时光还怎么愉快共度？
    上一世有网络，几十亿人日日制造着信息洪流，其中包括无数知识、娱乐艺术，应有尽有。
    哪怕当个死宅，足不出户，也永远玩不完。
    可在这大武，绝大部分人还在忧心吃饱的阶段，又有妖诡威胁生命安全。
    二十年前的大武人，读书识字者百中无一。
    能从事文化艺术的人极少，积累更少，娱乐事物更新换代的速度与龟爬无异。
    上一世有句话叫网络时代，一个事件能吸引人们的关注力只有几小时。
    而在大武，这里流传比较广的戏曲和故事大多还是几十到一百年前出现的“古董”。
    新的东西要不传播范围不够，传几代人就自然断代。
    要不传播速度太慢，中庭的东西二三十年后才流行到四国去。
    不能太指望外部更新，顾恪就得自己发掘乐趣，并一点点深挖下去。
    乐趣这东西，享受太快太过，阈值会随之不断提升。
    当找寻不到更高享受，无法达到阈值时，人就无法开心，就会做出很多不可理喻之事。
    所以才开始的修行之乐，一定要慢慢来。
    享受过晚饭后，小满难得地赖了床，趴在竹榻上不愿动弹。
    但偶尔她便会扭头看看自己背后高丘，眼中流露出疑惑思索之色。
    顾恪表情平静，心情莫名复杂，又有些想笑。
    只得伸出右手，神念释放而出，细细安抚下去。
    被他这一干扰，小丫头也懒得再想修行中的某些异常，安静下来。
    没了好伙伴一起，萨兰珠也偃旗息鼓，小萍儿更是乐见其成。
    四人便静静待在紫竹凉亭里，与高卧的柏姐姐一起乘凉。
    谷磭
    凉亭中挂起一盏气死风灯，带着些许晕黄。
    顾恪左手拿起一本《至尊武圣》不紧不慢地念诵着，哄着自己的三个书迷。
    所谓《至尊武圣》大概就是大武某本流传颇广的评书。
    经过他疯狂注水填充，加入上一世网文的老爷爷、掉山崖、入大河、捡漏宝药武学等元素，最后弄出来的超长版评书。
    目前仅是1.0版，主体仍以评书为主，稍加修辞，让阅读体验好些罢了。
    反正唯三的书迷都听得津津有味，他没必要急着剥夺这种从无到有，享受完整小说发展史的乐趣。
    小萍儿坐着个小竹椅，一边侧耳听着，手中还不忘习惯性地绩丝绕团。
    萨兰珠却选了个摇椅，来回晃悠，自娱自乐。
    不时还在旁边小几上拿起盛着麦酒的大号水晶杯，吨吨吨一大口，再从小几的卤味拼盘上捏起一片猪头肉、猪耳朵，塞进嘴里嚼得吧唧响。
    小满侧卧在躺椅上，手中拿着一根大号的酸奶雪糕，放在嘴里吸溜着。
    哪怕心神都在故事里，也没有漏下哪怕一滴融化的雪糕。
    不知不觉间，顾恪清朗温和的声音一顿：“欲听后事，且听下回分解。”
    小满还在吸溜雪糕，等了片刻耳边没再继续响起新章节，顿时急了：“下一章呢？怎么没有了？”
    顾恪顺手给了高丘一巴掌：“夜色已晚，明日再更。”
    小满本想耍赖，结果感觉才打了自己一下的手没有离开，反而微微用力。
    她眼珠子一转，果断闭嘴起身，拉起一旁的萨兰珠：“走了走了，今天好累，早点睡觉。”
    萨兰珠拿手肘顶住她，一脸嫌弃：“我才不会累，下午都睡饱了。”说着还瞥了某人一眼。
    话虽如此，她却没抵抗小满的动作，两人你推我搡地走远了。
    这边小萍儿收捡起麻丝，手被顾恪捏住，脑中响起神念传音：“早点睡，明早还要观星呢。”
    两手细细摩挲，她不由轻嗯出声。
    天上新月娟娟，玉人眼波如水。
    ……
    与小萍儿观星的过程与往日并无甚区别，也就多费了些口舌工夫而已。
    萨兰珠那边用虚空之体陪着玩了大半天，顺便调整下太平洞府的地脉水气，就算扯平了。
    倒是小满这边，经历过一次血气修行，变得更活泼外放，平时看向他的眼神毫不遮掩。
    但是，对于血气修行这事她只有满满的感情，唯独没有任何技巧。
    直到第二天夜里，顾恪再次带着她到碧海洞府。
    两人站在小茅屋的窗口，俯视夜景，血气再次交融无间，她这时才若有所觉：“是不是我修行一开头就错了？”
    顾恪不由失笑，贴在她耳边轻声到：“无妨，你为人古道热肠，好心犯点小错，无关大局。”
    就是如此修行，要用宝药桃花膏辅助。这可是他无意间制作出来的护肤圣品。
    材料包括最老的那颗蟠桃树的桃花花瓣，以及加工植物油时出产的特殊产品——食用级植物甘油。
    其气味芬芳，性质温和，涂抹的感觉细腻丝滑，加快血气运行，让肤质更为出众。
    不过众女实力强大，自身肤质本就良好，平日里几乎不用。
    小满蹙眉，努力跟上他血气的运转速度：“可如此的话，我能排在第二么？”
    顾恪奇怪：“什么第二？”
    小满翻了个白眼，用力撞了他一下：“我说过的，柏姐姐第一，我排第二，做人就要说话算话。”
    顾恪哑然，一时间倒不知该如何剖析她这脑回路。
    所幸小满性子直爽，不会搞出上一世言情剧里那种“如果你爱我，你怎么会不知道我在想什么”的言论。
    不用他开口，她就坦白了：“大小姐回来之后，你每天下午都去找她饮茶，我可不会让她抢先。”
    “这叫哪甚，哦对，阿珠说的——先下手为强，后下手喝汤。哼哼，我熊小满一定要先吃到肉，绝不喝汤。”
    顾恪一脸莫名：卧槽，你们萨满二人组就是这样学习顺口溜的么？居然靠改词儿，给自己找到理论支撑，佩服佩服。
    想了想，他还是问到：“那你舍得把柏姐姐排第一？”
    小满不以为意：“被押送来山谷的路上，柏姐姐就护着我，对我最好了，那时大小姐还不知我叫甚。”
    说到这里，她得意地扭过身子，斜眼看来：“我又不傻。若非因为你，大小姐她们这辈子都不会正眼看我这山村里的野丫头一下。”
    “而且你记得我说过，我从小感觉就很灵么？”
    “所以我能感觉到，柏姐姐是最早对我好的，然后才遇上了你，最后是小妹，嗯阿珠……勉强算是半个人吧。”
    “所以在我这里，大小姐她们永远比不上你们。”
    “悄悄告诉你个小秘密哦，秋露和冬烟有点小坏，有点像我二哥，刚开始还嫉妒我一早就跟着你走了呢。”
    顾恪无言：好吧，小熊同志从来就不傻，而是憨中带诈，只是不想与亲近之人玩小心思而已。
    其实她心里早有一杆秤，把亲疏远近分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想到此处，他不由得伸手再感受了一下：嗯，不愧是小满，这良心果然大大滴富裕，没白疼她。
    ……
    助小满修行这事，并未给顾恪带来多大困扰。
    不过是调整下作息时间，本体和虚空之体之间做好时间管理而已。
    况且修行对他也有好处，起码可以让血气沉稳，不再时不时躁动。
    小满更是容光焕发，包子脸经常像是蟠桃树上熟透的蟠桃，白里透红中透着水润与灵性，让人看着就很想咬一口。
    萨兰珠坚决认为她肯定有秘诀。
    小满百般推脱，最后干脆将功劳推给了护肤圣品桃花膏。
    萨兰珠饶有兴致地用了用，虽没察觉出皮肤有甚改变，但……她又不是正常人。
    至此她没事就让顾恪帮忙，把桃花膏抹边全身，再跑去晒太阳。
    据她而言，极北外域似乎就有王室贵族这样做。
    虽不理解，但不妨碍她拿来试（玩）验（乐），反正抹上之后挺舒服，香味也很不错。
    顾恪哭笑不得，在文典中翻找出桃花膏的原配方，以及大武皇（王）室的护肤配方和制作方法，挨个试制出来给小满试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