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哇……”
    王小六儿歪着身子，抱着抱枕，看得直龇牙，“这人可以啊，说话一套一套的，还挺有那个意思的！”
    冯楠在一边直撇嘴，“就是不知道是不是真有那个本事。”
    那小妮子眨巴眨巴大眼睛，用吸管儿，咔嚓咔嚓地扎进杯子里，自己却没喝，先递给了王小六儿，王小六儿摇摇头，“你喝吧，我这儿还有呢。”
    小妮子眨巴眨巴眼睛，又递给冯楠，冯楠摸摸她的脑袋，“我不喝，你喝吧。”
    小妮子这才把吸管儿叼在嘴里，喝了一口，冰得眼睛都睁不开了。
    “诶，咱们打个赌啊，赌五毛钱的，你说，一会儿这个钱真人能不能把鬼引来？”
    冯楠一听这话，就忍不住笑，“要是真引来了，我倒是想看看他能咋办！”
    “还能咋办，没看那些法器都准备上了么？”
    这边正说着，屏幕路上弹幕就起飞了。
    有捧臭脚的，也有冷嘲热讽的，钱真人也不管那个，眨巴眨巴眼睛看着，读了一条弹幕，“钱真人，你怎么知道这里不对劲儿呢？我们怎么看不出来。”
    钱真人隔空一抓挠，“我给你说哈，这位老铁，你看不出来这里有问题，那很正常。因为你就是一个普通人，咱们现在说这里有问题，那都是我这种人才能看得出来的，那谁不是说么，术业有专攻，明白不？只有明白人才能看明白事儿，要是一般人人都能看出来，咱还能吃这碗饭儿么？你说对不对？”
    他又眨巴眨巴眼睛，嘀嘀咕咕，“我看看啊，这位老铁说，钱真人，那你给俺们讲讲，你是怎么看出这里不对劲儿的……啊，这个，这个简单！我这么跟你们说吧，但凡这有道行的人，跟一般人，就不一样，对很多东西吧，他敏感！就拿我来说吧，我来了以后，这边一个老弟来找我过来看的，我里出外进地走了一圈儿，到别的地方，就没事儿，但一到这附近，我就感觉浑身不得劲儿！我跟说多不得劲儿呢？”
    他指了指自己的胳膊，“老铁们，我这么跟你们说吧，我一进这屋儿，我后脖颈子直冒凉气！你看我胳膊，我胳膊上这汗毛儿，唰地一下，就立起来了！知道这叫啥不？这叫心灵感应！那这位老铁又说了，说，这个，这位大师，你说的这么厉害，那你能不能跟我们说说，今天晚上，你要怎么让那种东西现身呢？你确定她就在这个房间里么？”
    “嗯……”
    钱道长掐着嘴巴子，嘴里念叨念叨，“这个老铁，问的这个问题，还是有点技术含量的，既然你这么问了，照理说，我不应该回答你的，但是！感谢大哥的一发火箭！”
    钱道长一下亢奋起来了，“感谢大哥！”
    王小六儿气得眼睛往上翻，“也没点儿正事儿了！”
    这时候，钱道长又恢复正常了，“刚才说道哪儿了？啊对，说道，这个技术问题了！刚才这位老铁问我，这个，怎么才能让那种东西过来，哼，这个事儿，其实很难说清楚的，我不能透露太多，知道吧？我就说一点点儿！据我所知，一般的道士遇上这种事儿，都是拿罗盘找鬼，但我这里，不一样，我上山学艺的时候，我师傅看我资质聪慧，曾经教过我一种秘法，这种秘法，一般的茅山道士都不会！我不说，一会儿，你们就等着看就行了！”
    钱道长在一边跟弹幕互动，白话半天，也不说什么正经的，一直扯了能有半个多小时，他看看时间，差不多了，立即往前一蹦，撸起袖子对众人说，“来了来了！差不多了！各位老铁，现在，贫道已经准备好了，大家千万别走开哈，睁大眼睛，看真了！”
    钱道长说着，赵四儿附体一般，在那踢套尥蹶子地耍了一通，旋即，从一边的桌子底下掏出一个铜的尿盆儿来，尿盆儿里，一瓶一瓶，撒上五谷，五谷之中，倒栽了一碗米饭，旋即插上三根香。
    他蹲在尿盆儿边上，一左一右，点了两根蜡烛，旋即不知道从哪儿取出来两根铜筷子，他一只手捏着，另一只手，掐了一个指诀儿，这边喊了一声关灯，就不动了。
    只见借着蜡烛的光，他食指和小指带着拇指朝着天，嘴里嘀嘀咕咕地，像是在念咒，念咒的时候，另一只手里的铜筷开始哒哒哒地敲着那铜盆儿，速度很慢，一句话说完，就敲一下：
    “荡荡游魂，当。何处留存，当。”
    “三魂早将，当。七魄来临，当。”
    “河边路野，当。庙宇庄村，当。”
    “宫庭牢狱，当。坟墓山林，当。”
    “虚惊怪异，当。失落真魂，当。”
    “今请五道，当。游路将军，当。”
    “当庄土地，当。家宅灶君，当。”
    “山神河泊，当。六甲黄金，当。”
    “吾今差汝，当。着意搜寻，当。”
    “收魂附体，当。助起精神，当。”
    “乌鸦——”
    钱真人猛地扬起手，跳起来了，随后，前手六，后手七，撅屁股屈腿，学鸭子走路似的围着那个铜尿盆儿转了三圈儿，旋即又“乌鸦”一下，又撅着屁股反着方向转了三圈儿，再之后，他就魔怔了似的，开始围着那个尿盆儿手舞足蹈了。
    “完了，完了完了！钱真人是疯了啊！”
    “钱真人这是干啥呢？在线等！”
    “诶呀，原来道士也会跳大神儿啊！”
    “啥破玩意儿啊，看着像个精神病儿！”
    “哈哈哈，笑死爹地了，这老家伙！”
    ……
    弹幕里头，不少人都在冷嘲热讽，钱真人也看不到，也不寻思，就在一边儿比划，就在众人都在看耍猴儿似的看热闹呢，忽然之间，弹幕卡了一下，紧跟着，铺天盖地，一通“我去”像狂风暴雨一样铺满了整个屏幕！
    “我去，那啥玩意儿？”
    “妈耶，好怕怕！”
    “无意冒犯！”
    “无意冒犯！”
    “妈妈，我怕怕！！”
    “我去？”
    王小六儿一开始还不明白咋回事儿呢，却忽然看见，一撮儿大黑头发从门后出来了！
    黑洞洞的地下室里，隐隐约约，能看见是个女人的模样，大长头发，黑色的，瀑布似的，她穿着一身暗红色的戏服，耷拉着脑袋，佝偻着腰，一步一侧歪，一步一侧歪，就那么悄无声地地朝着钱真人走过去了。
    “没有十年老寒腿，不带这么走路的！”
    有弹幕开启了嘲笑模式。
    “还能再假一点儿不？”
    有人又哈哈大笑起来了。
    “诶呀妈呀，钱道长行啊，这次找了女演员了？”
    有人似乎看过钱真人的直播，还不忘揭他老底，“这个演技可以，这个像！看那两步道儿走的！”
    钱真人似乎浑然不觉，也似乎没看见那个女的，正专心致志地比划呢。
    眼瞅着，那女人距离钱道长越来越近，弹幕忽然安静下来了，钱道长，因为，有人发现不对劲儿了。
    “诶？那啥玩意儿？”
    正躺在一边看戏的王小六儿都下意识地起来了，他直勾勾地盯着电视屏幕，就看电视屏幕，略微一抖。
    他忙揉揉眼睛，看向冯楠，此时发现，冯楠也正看着他呢！
    “刚才，你看见有啥东西过去了没有？大甲虫似的，在墙上爬过去了？”
    “你，你也看见了？”
    “啊！”
    冯楠扭头看那小妮子，发现那小妮子也吓得一缩脖子，“我，我，我也看见了！”
    “我凑！刚才墙上什么玩意儿？”
    弹幕上，似乎什么人都不关心那个“女鬼”，全在研究那个墙上刚才爬过去一个什么东西，就在此时，那“女鬼”和钱道长，已经碰面儿了，钱道长，眼睛一斜，手放进兜儿里，眼见得那女鬼越来越近，忽然回身一甩手，唰地一下，扔出一把糯米，随着糯米啪啦一下打在女鬼头上，那女鬼立即通身震颤，一边往后甩着胳膊仰泳似的摆动着脑袋，一边发出了一阵要多假有多假的“啊啊啊”的惨叫声……
    钱道长也不惯着，反正，只要自己不觉得尴尬，尴尬的永远都是别人，他就势一个大飞脚过去，将女鬼踹到一边，抄起桌子上的桃木剑，念了一句“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对着那女鬼的胸口咔嚓就是一剑！
    剑，刺进去了，扑哧一下，女鬼胸口冒出黑血，钱真人又咔咔咔地练了几招儿套路，背对着镜头，摆了一个造型儿……
    “哼！孤魂野鬼，也敢在道爷面前撒野！我看你，是活到头儿了！啊呀呀呀呀呀！！”
    他举着宝剑，又围着尿盆儿转了一圈儿，可所有人，都没看着他，也没听着那个躺在一边露个大皮鞋底子的“女鬼”。所有人，都在随着钱真人转来转去摇动着身子，像是在仔细看似的！
    “我的妈呀！那，那，那什么东西！”
    “阿弥陀佛，百无禁忌！”
    “我凑，那玩意儿怎么上去的？！”
    原来，就在钱真人一剑刺向那女鬼的时候，在他毫不知觉的情况下，一个大壁虎儿似的玩意儿摇头摆尾地顺着钱真人的大腿爬到了他的后背上！
    那簌簌地，可快了！
    别人还好，冯楠一看，瞳孔猛缩，唰地一下，脸色就变了，就连王小六儿也腾地一下坐直了身子，跟着紧张起来了。
    “各位老铁，怎么样，看见没有？”
    钱真人已经装逼完事儿了，走到镜头前，蹲了下来。
    “嗯？你们，你们说啥呢？”
    钱真人看见满屏幕都是“我去”，有点儿懵。
    此时，满屏幕都是“你后面！你后面有东西！”
    “诶呀我去！”
    “你后面趴个人！”
    “我后面趴个人？”
    钱真人一回头，没看见啥，换个方向，又一回头，又没看见啥。
    他身背后趴着的那东西灵活着呢，随着他一转脖子，就绕另一侧去了，整个钱真人就没看见有啥东西！
    “老铁们，不带这样的啊！闹着玩儿也没有这么玩儿的啊！多吓人！”
    钱真人还以为大家都在跟着他闹着玩儿呢，咧嘴直笑，就在此时，他忽然感觉，放在另一边的一个手机响了。
    他起初一愣，紧跟着把手机拿了起来，蹲在镜头前面翻了一下，发现，是有人给他发了个视频截图儿！
    他眨巴眨巴眼睛一看，就发现不对劲儿，再眨巴眨巴眼睛，看向直播的屏幕，就看见手机镜头里面，自己的脖子背后，微微这么一侧头，一张鬼气森森没有黑眼珠儿的娃娃脸贴着他的后脖颈子露了出来！
    它，似乎很好奇，正盯着直播屏幕，再看钱真人，像触电了身子一抖，蹭地一下跳起老高，“诶呀我草！”
    他忙往后一伸手，去抓那东西，却不想，那东西跑的飞快，嗖地一下就不见了，再看钱真人，忙不迭跑到桌前，一把抄起一个闲置的桃木剑，左看，右看，呼哧呼哧直喘粗气！
    大家一看钱真人真害怕的，冷汗蹭蹭地往外蹿，谁也不吱声儿了，钱真人咽了口唾沫，不住地转头，转头，再转头，“小五子！小无子！”
    没人搭话。
    “小五子，你丫别装了，赶紧起来！”
    “啊？”
    斜躺在墙角儿装女鬼的男人撩起假发，“干啥啊师傅？”
    “你！你别装了！赶紧起来！”
    “咋的了？”
    “什么咋的了，出事了！起来！”
    “诶！”
    倒在地上的男人龇牙咧嘴起来，拍拍屁股，“咋的了，师父，你，你没下播啊？”
    他有点慌，却不想，钱真人比他更慌，钱真人咕噜一下咽了一口唾沫，“别废话了，抄家伙，赶紧的！这里不对劲儿！”
    男人一听这话，似乎有点儿反应过来了，他连忙从桌子上抄起几张灵符，左躲右闪地，对着四周看啊看，“师父，啥情况？”
    “你先别废话，把灯打开！”
    “诶！”
    男人一伸手，赶紧去点灯。
    却不想，开关是摁下去了，灯却闪了一下，紧跟着，头顶的吊灯，簌簌簌地，就开始要亮不亮地抖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