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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九章 师徒
    东西,都到齐了。
    李昂环顾房间里的原材料与设备,深吸了一口气,抬起手掌释放念力。
    酒石酸锑钾,又称吐酒石,是一种强效催吐药与抗寄生虫药。
    它能扰乱血吸虫虫体的带些,令其丧失体肌吸附功能,从血管壁上脱落下来,被血流裹挟待到肝部,在肝部被人体免疫系统所消灭。
    并且,酒石酸锑钾还能影响虫体的能量供给,影响虫体的生殖系统,对血吸虫、丝虫等有着强大的杀伤效果。
    “首先,是锑...”
    锑在虞国被称为连锡,以前曾用它掺杂在铜里面,用来铸造货币。
    这批从潭州运来的锑,纯度很高,
    煅烧过后便能得到锑白,也就是三氧化二锑。
    “然后,是酒石...”
    葡萄酒中沉淀的酒石中,含有大约百分之五十,到百分之八十五左右的酒石酸氢钾,经盐酸分解、重结晶,得到纯度更高的酒石酸氢钾。
    “两者混合...”
    将酒石酸氢钾,与三氧化二锑,以二比一的重量比例,放入圆底烧瓶内,加入蒸馏水,撞上空气冷凝管,
    以符箓与念力,模拟恒温磁力搅拌器,水浴加热,温度控制在接近沸腾。。
    待三氧化二锑基本溶解后,趁热过滤,
    得到的滤液蒸发浓缩,冷却结晶, 静置。
    随后, 再用少量高浓度乙醇洗涤, 并在八十度的温度下干燥,
    最终,得到白色晶体。
    “...”
    李昂看着纯度极高的酒石酸锑钾, 眼眸中却没有多少喜悦。
    他沉默着拿起药物,用百分之五的葡萄糖注射剂稀释, 走出密室, 来到院外棚子, 为一只感染了血吸虫的病牛,注射了少量酒石酸锑钾。
    再拿出念丝, 刺入病牛体内,监视病牛的身体状况。
    他跟邱枫等人说过,自己要研制药物, 没有特别重要的事情不要打扰, 因此庭院格外寂静, 只有那头耕牛的艰难喘息声。
    不知过了多久, 念丝终于有了反馈。
    病牛体内中,一条又一条的血吸虫抽搐萎缩, 从血管内壁上脱落,被血液冲到了肝部,在肝部被炎症组织包围、杀死。
    无数药师、药方都束手无策的血吸虫, 面对特效药酒石酸锑钾,根本毫无抵抗能力, 被秋风扫落叶般逐一灭杀。
    李昂脸上依旧没有多少喜色。
    他起身穿过庭院,推开院门, 仰望着阴云密布的天空。
    成功了,
    但, 代价,也太大太大。
    ————
    太湖,古称震泽,又名笠泽。
    此时已是春初,湖水碧波荡漾,岸边柳树发出嫩芽,随风摇曳,
    春风和煦,绿草如茵,空气中弥漫着芬芳的草木气息。
    “所有人必须要穿戴好袜子、手套,才能下水!听到了吗?”
    “千万要小心, 血吸虫无孔不入,甚至会存在在草叶上的露水里,就算觉得热也不能摘下手套!”
    “沟渠,每一条旧沟渠都要盖上,重新挖新的沟渠!不要觉得挖别人家的渠和自己无关,春耕开始后,沟渠水系连通。一个地方的钉螺没有灭干净,周围一大片耕地都要遭殃!”
    河流岸边,无数被发动来的民众,挥舞着铲子、锄头,奋力挖着沟渠。
    如果不能赶在春耕前,大规模地杀死钉螺及血吸虫,太湖沿岸所有州郡、乡镇,都将遭受新一轮的水毒疫病侵袭。
    骨碌碌——
    一辆马车在湖边道路上驶过,
    车厢中,名为司徒豸的老者,透过窗帘看向窗外,发出了轻笑声。
    “呵呵。这气势,还真是战天斗地, 人定胜天啊...”
    他的视线,扫过岸边那些汗流如雨的民众,脸上浮现一抹古怪笑意,“雨世,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在虞国散播疫病么?”
    “嗯?”
    坐在车厢对面的白发少年,以为这又是老师的试炼,斟酌了下词句,缓缓答道:“为了击溃虞国?”
    “不,击溃虞国是昭冥的目的,不是我们的。”
    司徒豸说道:“再想想。”
    “为了...”
    名为雨世的少年,沿着老师的目光,看向窗外的虞国百姓,犹豫答道:“观察疫病下人的反应?”
    “很接近了。”
    司徒豸微笑道:“我们散播疫病,并非是为了杀死尽可能多的人,而是为了观察人的力量。
    你是我捡回来的有西国血统的弃婴,
    在我们的故乡,极西之地,曾经有个名为罗慕路斯的伟大帝国。
    罗慕路斯的疆域与百姓数量不亚于虞国,罗慕路斯的学者,也和学宫一样,推崇着理性之道。
    五百年前,罗慕路斯爆发了一场前所未有的瘟疫,
    患病者剧烈腹泻、呕吐、喉咙肿痛、发热、口渴、手脚溃烂、皮肤流脓、身上的疹如鱼鳞般剥落。
    上到王室贵族,下到奴隶平民,近千万人死于瘟疫之中,整個帝国遭到巨大的打击,秩序摇摇欲坠,文明之火几近熄灭。”
    司徒豸悠悠道:“然而,就当所有人以为,罗慕路斯帝国会就此沉沦灭亡时,疾病却消退了。
    从死尸堆中站起来的活人们,不会再感染疾病,人口随之回升,
    他们清理城市角落,修造更完善的公共建筑,帝国境内的耕种和建设比过去更发达,所有地方都有道路穿过,每个城市都对商业开放。
    人们开垦荒地,建造庄园,砍伐荆棘密布的森林,用农田取代。
    帝国的文明也比过去更加繁茂,
    奴隶主的死亡,解放了大量的奴隶,
    过去的债务被抹除,商业重新发展,欣欣向荣,
    学院降低了门槛,接纳了更多的学生,
    贵族们畏惧于冥冥中的力量,不敢再肆意妄为。社会上层堕落腐化、骄奢淫逸的风气为之一肃,
    连看似无休止的战争,也因为人力的匮乏,而不得不中止。
    一场恐怖的瘟疫,为帝国带来了重生。”
    司徒豸感慨道:“在东方,一切也是如此。
    新生的王国,因为扫清了过去的积弊,反而能重新建立秩序,迅速拥有强大的国力。
    比如汉帝国,从汉高祖在白登山被匈奴围困,到汉武帝出击匈奴、迫使其远徙漠北,不过几十年功夫。
    而西汉灭亡、光武帝再次一统天下之后,帝国的人口又再一次提升,国力迅速恢复。
    直至东汉末年,帝国因腐朽而无力镇压黄巾起义,决定饮鸩止渴,令各郡自行募兵,最终导致东汉灭亡。”
    他捋了捋胡须,笑道:“一个伟大帝国的毁灭,往往不是因为外敌入侵,
    而是在此之前,帝国本身陷入了长久的僵化。
    贵族封锁了上升通道,豪门大肆兼并土地,富者田连阡陌,贫者无立锥之地,
    有志向改变现状的读书人,被迫卷入官场,在勾心斗角中失去前进动力,
    僵化的利益网络,如蛛网一般包裹住帝国的每个角落,每个人都知道现状不对,但每个人又没有能力改变。
    人类唯一能从历史中吸取的教训就是,人类从来都不会从历史中吸取教训。
    不像昭冥里的某些人一样,我不讨厌虞国,
    相反,我对这个与罗慕路斯有几分相像的庞大帝国很有好感,如果不是因为身份所限,我其实很想亲自去一次学宫,和那里的博士坐而论道。
    而我散布这次瘟疫,也不是为了灭亡他们,
    更像是...一个善意的提醒,一声警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