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茅坚石原本的打算,他是准备在绘制完相应的符篆后,等到第二日再去调查杂物间的。
毕竟在白天,太阳对于阴邪之物有一定的克制作用,也能大大降低风险。
可就这两日发生的情况来看,显然这杂物间在白天并无异常,甚至在茅坚石开启‘见钱眼开’的第二重状态后依旧察觉不到丝毫动静。
自入住这宅院,已是过去两夜。
第一夜只有茅坚石一人居住,他很肯定,整夜过去并没有察觉任何动静,而当第二夜这些女子入住之后,方才传出了所谓的哭声。
再通过几个丫鬟的描述,茅坚石基本可以确定,这杂货间的确存在古怪,而且只有在夜半时分,女子之身方才能够察觉到。
换成男子的话,完全听不到任何动静,这也就能够解释第一夜,茅坚石为何没有察觉到动静了。
不多久,茅坚石便是一身武装的来到了杂物间之外,随着双眼被一层异彩所笼罩,杂物间内的情况被他看得一清二楚,甚至是一对正在交配的壁虎也没有逃过他的法眼。
“好家伙,这头壁虎不愧是吾辈楷模!”
当他看清那头公壁虎的动作,顿时惊为天人。
这壁虎兄绝不是泛泛之辈,他单手怀抱母壁虎,又空出左手拉着房梁,完全将引体向上与卷腹运动结合到了恰到好处,试问就算是满级人类也不一定能够解锁如此高难度的繁衍姿势……
诶,等等,我明明是来调查这杂物间的,该死,为什么要让我看这种东西!
心里略微有些自卑的茅坚石发誓,找机会他定要证明自己,他也可以!
“果然还是没有任何动静!”一番检查下来,依旧是毫无所获,不过茅坚石并没有就此放弃,而是取出了两个馒头。
子母血面馒!
此馒头他在周家镇棺时用过,并且效果还异常的好。
嗯mmmm……变装效果立竿见影!
血面馒头一送入口中,便化为一道红光涌入茅坚石的体内。
随着他口中念念有词,外形快速发生了变化。
也就几秒钟功夫,随着胸前奇痒消失,他结实的胸膛便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饱满了起来,他的脸庞上也突然映出了一片妖艳的嫣红,嘴角更像是涂了胭脂一般鲜艳而刺眼。
若是沈慧芬在此,定会惊得说不出话来,因为茅坚石如今的模样几乎与她逝去的老母如出一辙。
“呜呜呜……呜呜呜呜……”
随着茅坚石的外形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原本他无从捕捉到的凄婉哭声逐渐传播开来。
而在他的视线当中,一面朴实无华的镜子也是从墙角开始散发出绿色的荧光。
“终于找到你了!”
茅坚石二话不说直接冲进了杂货间。
可当他刚靠近镜子,那面镜子的镜面竟是直接闪现一名长发盖脸的女子,紧接着便是从镜中散发出夺目的强光,仅是一个照面,便让茅坚石感觉到了灵魂易体的强烈痛楚,而后在是一阵天旋地转失去了知觉。
等到强光逐渐散去,茅坚石就像是一具脱去了灵魂的尸体,直接无力的倒在杂物之上,没有了一丝生息……
“檀儿!檀儿!檀儿?”
朦胧中,有着不断重复的呼唤声从耳畔传来,促使着茅坚石睁开了眼睛。
“咳咳……咳咳!娘亲我是怎么了?”
茅坚石能感觉到自己正在起身,可很快他便发现了自己身上的不对劲。
他明明没有想要开口,却发出了女子独有的清脆嗓音。
更为诡异的是,自己的目光正在不由自主的转移,最终停留在了一名老妪的身上。
老妪深深的叹了口气,规劝道:“檀儿,你莫要在执迷不悟了,那姓沈的定是不会回来了!”
茅坚石能感觉到自己的这具身体在抿嘴,甚至有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楚涌上了自己的心头。
老妪见女子依旧固执的模样,不由剧烈的咳嗽了起来,颇为恨铁不成钢道:“咳咳咳……第二轮的春闱、秋试,早就过了,他真要念得你的好,早就来寻你了!”
“娘亲,你不要再说了!”老妪的话,深深刺痛了隐藏在女子心低的那最柔软之处,让得茅坚石也是百感交集。
其实他并不想交集,但不知怎么的,就莫名交集了!
等听完这段对话,茅坚石已经基本肯定,自己是进入了她人的身体之中。
而此时,他正在经历别人的人生,更或者说,是一段记忆!
茅坚石尝试着运转明窍期的御魂之法,可最终却是没有一丝反应,就好像他只拥有单方面的视角与思绪,完全无法干涉这个世界,甚至连夺回身体控制权的资格都不具备。
再是几分钟后,通过从这对母女的对话中茅坚石终于是了解个大概。
总结一句,便是他所附身的女子,在一落魄书生的花言巧语之下,变卖了家当,只为对方筹够上京赶考的盘缠,而如今离考试,已经过去了二年半,可对方却是一丝消息都没有传回来。
女子虽不知道书生的文采究竟如何,但当地的教书先生,都夸其满腹经纶,有状元之才。
所以潜意识,她极为相信,对方定然能够考得名次,就算不进得三甲,但举人之位应当毫无难度。
单举人之衔,日后即使会试不中,也有作学官、主簿,更甚至当知县的机会,对于普通人家足以光宗耀祖。
相比她娘亲所言的忘恩负义,女子更愿意相信,对方是赶考中途发生了什么变故,虽然仅是这般想象便让她揪心万分,但她已经编制不出更好的谎言来自欺欺人了。
就这样,在母亲不断的絮叨下,又是过了三日,而在这一点,女子终于做了极大的决定。
她准备赴京一看究竟,生要见人,死要见尸,她宁死也不愿相信,沈郞真的负了他!
都说爱情会使人盲目,真的是一点都不作假,为了再度筹集盘缠去往京城,女子竟是不与老母商量,直接选择将自己卖身,并请求东家给予她三个月的时间,让其处理完私事。
事实上,这种无礼的要求,一般主顾是不可能答应的,可谁让女子生得俏丽美貌,而正好主顾家中的男丁,还是一位智力缺陷的人士,东家见女子要的银两也不多,未来儿媳妇也是生得够俊,抱着一试的态度答应了。
在大胤一旦签字画了押,你便不再是自由身,生死由他人做主,东家见对方毫不犹豫便签了字,便不怕对方会反悔了。
甚至要是这东家赖账,直接白捡一个媳妇,女子也无话可说,毕竟是对方先主动签字画了押,由官府作过证的。
哪怕左邻右舍都曾劝过女子不值得,可女子还是一意孤行,在得到银两之后,便出发上京了。
说实话,事情能发展到这个地步,真得让茅坚石很不解,这女人的脑子里在想什么,为了一名渺无音讯的男子,竟是弃老母于不顾,长途跋涉去了解一个注定没有好结果的真相。
就算她了解了事实的真相,又或是男子没有忘恩负义,可三月后就要去人家为奴为婢,甚至嫁作妻儿,到头来又有什么用处。
更何况,一个女子要翻越荒山野岭更是不易,不说坐山为王的土匪,光是山精野怪便足以让其客死他乡。
其实,这女子死不死,茅坚石也完全不担心,他苦恼的是不知该怎么离开这具身体,更或者是回到原来的世界。
再这样下去,必然会错过森罗殿的任务,到时便坏了大事了!
他万万没想到,清理一个杂物间还能发生怎么离奇的事情……
事实证明,茅坚石附身的女子虽然是个恋爱脑,但一旦脱离爱情,头脑便变得十分清醒。
打从上路,女子选择的便是官道,而相比普通人行走的道路,官道的安全系数高了不少。
不仅每到一定的距离便有驿站,一路上还有官兵把手。
只不过普通人要行官道,必须交过路费,而女子似乎从一开始便没有打算再回来,一路上该打点的便打点,该坐顺风车的便是顺风车,压根就没有考虑存续的问题。
历经十二日,女子终于在银两耗尽之前,抵达了京都玉梁城。
其实女子早在两日前,就将身上的银两全部打点完了,而若不是在最后一程遇上了一座凤驾,多半已是死在了半路上。
“姑娘,我看你身体虚弱,何不与我回府,待你身体恢复,再行私事?”
下了马车,马车的车窗中便伸出了一张华贵的脸颊。
女子此时面色已是极为苍白,她拨了拨凌乱发丝,逞强道:“收下小姐的干粮,赵檀已是极为羞愧,岂敢再麻烦小姐!”
见赵檀如此要强的性格,马车主人也不再勉强,叹了口气:“哎,究竟何等负心之人,竟舍得如此痴情的女子这般受累,车夫,回府吧!”
就这样,在告别好心的富家小姐之后,赵檀便跌跌撞撞的去往酒楼以及客栈打听他沈郎的行踪。
赵檀本以为会花些时日,谁知道找上第二家酒楼,便从楼道间听人津津乐道的说起她心目中的沈郎。
“嘿,都说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如今这沈良不仅高中榜眼,更是被翰林院掌院看重,将掌上明珠下嫁与他,这等风光便是状元郎也是被他盖了过去!”
“岂是钱财两得这般简单,听说这掌院郭老,完全是将他当作下一任掌院培养,有着老丈人给其铺路,仕途绝对一帆风顺!”
“嘿嘿,羡慕有什么用,人家不仅博学多才,皮相也比尔等好了多去,要不然岂能被人家千金给看上,那郭怀玉,也是不可多得的美人,之比京都三绝也仅是略逊一筹,也不知到得床榻上是何等滋味!”
“哈哈哈,在绝又岂能有教司坊那些妖精的让人欲罢不能……”
再接下去的靡靡之音茅坚石已经听不得了,此时赵檀已是跌跌撞撞的跑出了酒楼,那眼眶中的泪水就像决堤了一般,止不住的往外流。
她实在想不明白,那个在她面前许下山盟海誓的谦谦君子,为何会抛下她,突然成为了翰林院掌院的乘龙佳婿。
“骗人,他们都是骗人的,我一定要找到沈郎,沈郎不会骗我的……”
一路狂奔下来,赵檀本就虚弱的身子更是摇摇欲坠,他完全没有注意到一辆马车正从前方奔袭而来。
“小心!”
“吁……”
关键时机,一名壮士突然从人群中蹿出,他竟是以强大的气力直接别停了马车,那棕毛马高举的前肢被其牢牢拽在手中,迟迟不见落下,反倒是这马车一阵摇晃,差点倒地!
“姑娘,你……”
待稳定马车,壮士缓缓放下马腿,随后便是转头问去,可当他注意到身后的赵檀,对方已是不知何时晕厥了过去。
因为赵檀双眼紧闭的缘故,茅坚石的视线也是陷入了一片漆黑,仅是听到耳畔传来一对男女的拌嘴声,紧接着便是身子一轻,被人抱在了怀中。
茅坚石万万没想到,穿越而来的第一个公主抱就这般交了出去,关键被抱的人还是他……
一路上茅坚石虽然目不能视,却能听到身边的声音。
让他意外的是,救了赵檀的壮士居然与马车的主人似乎还是亲属关系,那拌嘴的模样,显然不是亲密到了一定程度绝不会如此。
“什么?你居然与她相识……你不会是蓄意谋杀吧!”
“郭淮,你瞎说什么!还有你也是越来越放肆了,什么你你你的,目无尊长,等回府我就告诉爹爹,让他好好教训教训你!”
“好好好!你自从有了姐夫,也不知道疼弟弟了……”
“哼,还敢跟我贫嘴了,对了,你好好的军中不待,怎么想到回来了!”
二人谈到此处,一方首先沉默了下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男子方才叹了口气道:“老头子如今还在生气?”
后者抿了抿嘴,复杂道:“你不是不知道爹爹的脾气,他一心想培养你走上仕途,可你偏偏反其道而行,他这一辈子最讨厌的便是武夫了!”
闻言,男子不甘心地拽了拽拳头,反驳道:“若是没有我们这些军中的将士,整个大胤光靠一群文人墨客能当什么用?老头子自己没有武学天赋就算了,还不让我们这些当晚辈的习武,他迟早会后悔的!”
后者听了大惊,赶忙捂住对方的嘴道:“这样的话,你在我面前说说便也就罢了,可千万别去爹爹面前乱说,其实他嘴上不说,心里可是一直盼着你回来,今天不管他说什么,你听着就是了,可别再犟嘴了!”
男子闷哼一声,有些不情愿的点了点头。
“小姐,少爷,到府上了!”
同一时间,马车外终于传来了车夫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