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侄子,能打折。
康崇感动坏了,再次出差回来的时候特意买了条项链送她,是国内断货的限量款。她口头上说着“不要”、“退掉”、“臭小子就知道乱花钱”,私底下还是高高兴兴收了,见大客户或主持公司会议的重要场合才拿出来戴,宝贝得紧。
到了月底,经过长达十天的多方考察和反复权衡,他们终于拿定主意,给最满意的那套房子交了首付。虽说托华丹的福,比预估的价钱便宜了好几万,可这依然是一笔巨款,签合同、办手续的时候康崇尚没有实感,晚上还跟景允去吃了顿寿喜锅庆祝,吃完买单时才回过味儿来:“……我是不是没钱了?”
景允不禁觉得可怜又可笑:“……是。”
“你呢?”
“我也没了。”
“啊——”
两人挤地铁回家,在人满为患的车厢里寻了个不起眼的边角,相拥着感受贫穷的辛酸。康崇一手拉着吊环,一手扣着景允的背,护着他免受推撞,景允的手臂环住他的腰,在他耳旁温声安慰:“还剩点,还剩点,能活过秋天。”
经停一站,地铁门开,人群流动交换,带铁锈味的冷风扑进来,吹得康崇眼眯成缝,他面对站台,目睹了许多场奔波与逃离,追逐与放弃,最后警示灯亮,大门关闭,他呼出口气,把景允抱得更紧,和这个城市里所有像他们一样渺小又平凡的人一起,背负着不同的重量,朝各自的方向稳步前行。
内心终究是欢喜的。不完全符合但无限接近梦想的房子,八十平方,九楼,采光良好,实际面积不大,空间感却很强,且五脏俱全,露台飘窗一样不少,地板墙壁厨房厕所水管电路这些都是提前安装好的,验收房屋时两人都请了假赶去现场,找专门的验房机构检测了各项指标,回来又熬夜阅读住宅质量保修书、使用说明书和装修清单,整个过程尽量保证亲力亲为,父母们几乎没怎么帮忙,只“敷衍”地赞助了些家具,康崇家出钱买床和沙发,景允家出钱买衣柜和书柜,浴缸是开发商赠送的,铸铁的,质量貌似不错,余下的桌椅厨具、地毯窗帘、电视柜置物架等零碎物件,就让他们自己去添置,管是懒得管了,用梅央的话说,“真好,从今往后再也不用节衣缩食给你们攒老婆本了,我要花天酒地,我要纸醉金迷,我要去马尔代夫穿比基尼”。
九月首个周末,搬家公司的工人开车把订购的家具送到了新居,康崇在那儿接应,景允这边午睡刚起,胡乱把脸一洗就哈欠连天地出了门,下面穿短裤,上面穿长袖,系带的帆布鞋,头发用皮筋扎了个短而卷的揪,迷迷糊糊的,地铁差点儿坐反,凭着尚不深刻的记忆连蒙带猜地摸到新家,进门一看,屋里已经无处落脚,摆满了形态各异、还没来及归置的家当,杵在他脸前的赫然是最心爱的书柜,用泡沫块垫脚,蒙着白色的塑料布,散发出好闻的木质香味。
他从柜子后面探出头,叫了声:“康崇。”往里走,地上散落着一些杂乱的鞋印,压扁的纸箱,空气中尘埃飘浮,他听见男人的说笑声,烟味浓重。
一伙人正在客厅休息,闲聊,几个人穿着搬家公司统一样式的蓝色制服,戴着帽子,由于常年从事户外体力活动,面皮晒得黑红,康崇在他们之中,刚搬重物的时候搭了把手,出了点汗,索性脱掉上衣,裸着半身,裤腰勒得偏低,皮肤被泄进屋内的一瀑阳光照成琥珀色,错落的线条和阴影得以显现,见景允来了,他招招手:“这儿呢。”
等景允走至跟前,可触摸的范围,他便伸手勾住,往怀里一带,青筋凸显的胳膊搭在腰间,高度和宽窄都是那么恰如其分,像拿尺子测量过。
他说:“头发长了。”
温热的胴体,隔着薄薄的衣物纤维贴过来,有股令人眩惑的气味。又是这股气味,总是这股气味,怎么都没办法被易感又煽情的夏季带走。景允感到脑子里绷紧了一根神经、一根琴弦,被某种力量拿捏着,撩拨着,迟迟说不出话,跟那几个男人颔首示意。
“……辛苦了。”
“应该的,别客气。”一个帽檐转到脑后的男人接了腔,又将信将疑地问康崇:“兄弟啊?”
“对象。”康崇笑道:“另一个房主啦。”
“你们想喝点儿什么?”景允问:“我下去买。”
“水就行,麻烦了。”
他回以笑,起身离开:“应该的,别客气。”
他待不住,不是因为害羞,是不想放任那种亲昵中饱含暗示的触碰在臆想中持续发酵,像泼在平面上的一捧水般不受掌控,四下流淌,让他口渴,大脑浑浊,产生不合时宜的遐思。
下楼,绕开搬家的车,他沿着鹅卵石铺就的路径穿过小区的花园,一条灰huangse的土狗在草坪上熟睡,蝴蝶大胆地停在它肚皮上,那处的毛似乎很好摸。天空蓝得纯净,拖着一道长长的飞机云,扎进了葱郁的树冠里看不见头。
小区有两个门,他走侧边那个,离得近,出了门就有家二十四小时便利店,隔壁是卖水果的,对面是必胜客。他撩开门帘,闻到糖水冰棍的甜味,直奔冷柜,提了六瓶百岁山,抱去柜台结账。
用手机扫付款码的时候,他瞟见摆在桌上的小型货架,顶端十分醒目的插着一排规格齐全、花里胡哨的安全套。
他觑了一眼便转移视线,问收银员要了个够结实的塑料袋。
第31章
回到楼上,堵在门口的书柜已经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