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那种嫉妒仇恨的滋味。
那是她昔日最好的姐妹,今日最大的敌人。
然后,她听见闲云走到自己身后,以平静得可怕的声音说,“你打算恩将仇报么?”
她一惊,忽地转过身去看着闲云,“你说什么?”
“你的眼神全是恨,看着主子的时候,恨不得将她碎尸万段,你以为她不知道吗?”闲云好笑地看着珠玉,“你连心里想的什么都藏不住,又拿什么去斗,拿什么去争?”
珠玉面色一变,只是沉声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你知道的。”闲云点破她,语气淡淡的,“主子对你好,谁都看得出来,把你送去尚食局是为了保护你,以免你和长顺一样被有心之人害了;你病了,她连衣服都没穿好就跑去凌芳阁找你,又是急,又是哭;你回来以后,不愿意见她,她知道你心里恨,也不解释,一心想着熬到你平安出宫那天便好……如今你却以一种敌对的姿态视她为仇人,我来只是为了问问,你有心么?”
她的眼里只有一种怜悯与厌恶,好像在看一只卑微的爬虫。
“我没有心?”珠玉忽地朝她冷笑道,“你懂什么?你也不过是被她欺骗的可怜人罢了!她当上了婕妤,而我仍旧是个小小的宫女,她看不起我,什么都不愿意告诉我,完全把我隔绝在她的世界之外!她害死了长顺,又被我指责一通,便心怀怨恨把我送回尚食局受苦受难,等到我病了,又假惺惺地来猫哭耗子,好让皇上看出她是个多么菩萨心肠的人。是啊,她什么都好,因为她那副柔弱的姿态惹人怜爱,你们这群傻子,都不过是她做戏上位的牺牲品罢了!”
闲云不知道她竟然会这样歪曲事实,当下怒道,“你疯了不成?就连旁观者都看得一清二楚,知道她对你的一片好意,你却这样刻意诋毁,究竟谁才是真正的傻子?”
她顿了顿,忽然有些恍悟似的看着珠玉,“你不过是嫉妒主子如今的身份地位罢了,昔日的好姐妹如今却成了荣华富贵享之不尽的主子,你眼红了?”
珠玉一巴掌朝她打过去,闲云的脸一下子被打红,“我眼红?你也不过是个和我一样的奴才罢了,有什么资格说我?”
珠玉气红了眼,也不知道自己此刻的面目多么令人厌恶,只是一字一句咬牙切齿地说,“有本事你就去她面前嚼舌根!看她信谁。”
她倏地转身离去,留下闲云一个人站在夕阳西下的院落里。
被打的人是她,可是她却在为另一个人心疼。
当你掏心掏肺去对一个人好,而那个人却用尽力气来嫉妒你,仇恨你,这样的滋味该是怎样的煎熬呢?
谁说在这宫里当上了主子就是有福气的人了?若是当上了主子,昔日的亲人却一个不剩,死的死,走的走,而你孤零零地坐在那个位置上,再无一人诉说心事,这样的人也能称作有福气么?
闲云捂着被打红的脸,眼里却是一片悲凉地望着大殿的方向。
如今真的只剩下主子一个人了,她虽然不是长顺,也不是珠玉,比不上他们在主子心里占据的地位,可是至少她会一直这样陪在主子身边,不让她一个人。
☆、第69章美色【一】
第六十九章
次日,容真思量再三,终于去了珠玉的屋里。
珠玉还是那样,见到她眼神冷冷的,也不说话,径直擦身往外走。
容真转过身去叫住她,“我们谈谈。”
珠玉定住脚,只给她一个背影,“奴婢没什么话跟主子说。”
“是我,我有话跟你说。”容真淡淡地开口,然后坐在桌前的凳子上,“站着还是坐着都随你,只是无论如何要听完我的话。”
珠玉没动,背挺得笔直地站在那儿,好像一尊雕像。
容真开门见山地说,“我想了一晚上,决定提前送你出宫,让你和家人团聚。”
珠玉身子一僵,不可置信地转过身来,“你说什么?”
“你过去不是一直盼着出宫那天么,昨儿我替你求了皇上,他答应破这个例,让你提前出宫。”容真没看她,直直地盯着桌上的暗纹,平平淡淡地说,“宫女要等二十二岁才能出宫,那时候年纪也大了,要配夫婿也不好找了。若是你现在提前出去了,我替你盘算过,好歹也是我宫里的女官,年纪也不算大,配个殷实人家还是没有问题的。你家贫,此番若能——”
不待她再说下去,珠玉已然气得指着她颤声道,“傅容真,你……你好狠的心!”
珠玉的胸口大起大落,显是愤怒至极,容真终于抬眼看她,又是悲凉又是好笑地问她,“我狠心?”
她若是狠心,何至于一晚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只为替她想一条最好的出路?她若是狠心,何至于苦苦煎熬在这种姐妹离心的戏码里难以脱身?
容真的眼神倏地趋于平静,移开视线,轻轻地说,“我自问所做的一切都是以你的利益为出发点,未曾为自己考虑半分半毫。你理解也好,不理解也好,这便着手收拾行李,再过几日我就派人送你出宫。”
她已经不是商量的口吻了,而是直接下达一个命令。
珠玉的眼里像是要喷出火来,她望着这个高高在上的容婕妤,只觉得心里的愤怒和仇恨翻来覆去快要把她折磨得死去。
她连道三声“好”,才厉声道,“傅容真,我珠玉真是三生有幸遇见你这个好姐妹!我但愿这辈子都不要再见到你,你给我滚!给我滚!”
容真站起身来,看着这个面容狰狞的女人,恍惚间想起了那个温柔地对自己笑的人,可是无论如何,两个身影也没法再重叠在一起,因为那已经完完全全是两个不同的人了。
也罢,宫中总是人心叵测,哪里有永恒的感情呢?是她愚蠢,是她天真,明明这样的事情从小看到大,却始终不愿承认有朝一日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她累极了,也不想再多说,“既然我令你失望,那正好,你就此出宫也免得与我相看两生厌。这皇宫实在没有半点令人眷恋的地方,我提前祝你早日出宫去寻到自己的幸福。”
容真不再多言,干脆利落地往外走,外面风雪漫天,闲云为她撑起了粉色的油纸伞,然后朝前走去。
珠玉的声音远远地从屋内传出,带着凄厉、不甘、怨恨、憎恶,“傅容真,我恨你!这辈子我都恨你!”
容真脚步一点没停,反倒笑了,可是半晌,紧闭的眼眸下却忽然渗出湿意来,“闲云,你听到了么,我最在乎的人如今竟然是最恨我的人,我是有多失败才会有今天的下场呢?是我做错了吧。”
闲云心一紧,沉声道,“主子,您没有错,是她不懂您的心,自作自受,主子您已经仁至义尽了。”
“她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