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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退两难
    章尾山的极夜依旧,她只能通过每天月亮的方位来判断时间,再往石壁上刻下一道印记。她被困在这结界里约莫五六年了,周遭的景物与她初入时没有任何差别,唯一改变的,只有小九。
    这五六年中他身形拔高了许多,已长成了翩翩少年郎,脸上完全褪去稚气。眼眶更深陷、眉骨更高、鼻梁更挺,整张脸更加棱角分明。有时候那双漆黑的眸子里还会流转着妖异的光彩,仿佛会摄人心神,看上一眼都会脸红心热。
    二人已冷战了有些时日。
    起因是青鸾认为他已长大,二人外表年龄相仿,不宜再同睡一张床。少年说什么也不答应,拉下面子求她,连平日死活不肯叫的“姐姐”都喊了,她仍不肯改变主意。少女知道他娇贵,便把床让给他,自己又睡回那方草席,谁曾想半夜翻身突然发现身旁多了一个人,八爪鱼一样的将她缠住,身下烙铁似的棍子紧紧抵着她,自己倒是睡得很香。
    她心中一时又羞又恼,扯开他的手起身出了洞,还没走多远就见小九衣衫不整的追了出来,又是撒娇又是威胁的让她回去,她坚持不肯,那人便一气之下说了句“我走”,跑没了踪影。
    原以为他只是少爷脾气又犯了,过一阵子便会自己回来,等到第三天她终于坐不住,开始满山去寻他,结果找了几天没找到小九,却突然发现一个鬼鬼祟祟跟在她身后的影子。
    这山里从没见过第三个人,她当即决定不管是人是鬼都要活捉了它。
    于是加快脚步,转过一条极弯的山路时攀在岩壁上登高,这才看清跟在身后的是一个宫装女子。那女子发现跟丢了,正四处环顾,就被从天而降的人压在地上动弹不得。青鸾用下落势擒拿住她的右手,左手已牢牢钳住她的咽喉。要害被制,她动弹不得,呼吸不畅脸涨得通红,急忙求饶——
    “姑娘饶命!我没有恶意!”
    “你是谁?怎么进的结界?跟着我做什么?”
    “是烛王派我来跟着您,汇报您每日的行踪。”
    青鸾一愣,正想再问,那女子倏地变成一条滑溜溜的黑白相间的大蛇,从她手中逃脱,又在她几步开外化成人形,跪在地上不住磕头:“奴婢名叫银环,在烛王殿里当差,今日被您发现,恐怕小命难保!求姑娘开恩,救救奴婢!”
    “我救你?”她莫名其妙地看着银环,“我连如何出这结界都不知道呢。”
    “这是烛王殿下设的结界,通行皆由他意。我们这些奴婢也是前几日得了他的传召才能入内,平日里是进不来的。”
    “那烛王殿下,长什么模样?”她脑海里突然浮现小九的脸,可自己与他相处那么久,他法力绝难算得上高——
    要么,是真的年纪小法力弱;要么,是法力无边她根本探查不得。
    “烛王殿下此前一直不屑于化成人形,几百年前突然化形,奴婢前几日见到他时已经是少年模样了,生的玉树......”
    “停!”少女脸色彻底沉下来,“带我去见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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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烛光微微摇曳,粉饰描金的红木案几与青玉垂帘隐没在阴影中,只泛出富贵而晦暗的影子。偏殿内歌舞升平,翩跹的影子游走在金碧辉煌的屏栏之后,搅动一阵阵脂粉香风。地毯上,两列宫装女子裸足而舞,平添几分艳靡气息。
    少年手执夜光杯,随意地半躺在榻上,绣着濯浪纹的暗紫色窄袖穿在身上,衬得他肤色如雪,面莹如玉。又是一声低回的叹息,俊美无暇的脸孔好像笼上一层淡淡的烟缭,也不去看那些舞姬,只是呆滞地盯着架子上鸟状的摆件出神。
    “本王屈尊降贵和她睡那个破山洞,她还有什么不满意的......”他把杯中的酒一饮而尽,轻声嘟囔,脸上透出一点醉酒的红晕,“我连姐姐都喊了,真是不识抬举......”
    侍立一旁的女官赶紧将酒续上,眼观鼻鼻观心,“殿下,蛇族上百号美人等着您临幸,有些从您上一次苏醒等到现在,您又何苦......”
    “本王就是非她不可......”他似乎真的醉了,手中的酒杯没拿稳,琼浆玉液撒湿了领口。
    “你们两个,来为殿下更衣。”女官朝身后喊了一声,那里有两名等候许久穿着清凉的美丽少女。她冲那二人挤了挤眼睛,轻声道,“好生伺候着,能否做王后看你们自己的本事了。”
    那两名少女也是未经人事的处子,早已为这位烛王的风姿所倾倒,此时红霞满面,闻到他身上的异香已酥了半边身子。
    等青鸾到烛王殿时便看到的是这副靡乱的光景——
    少年姿态慵懒地支着身子,任由两位少女将他衣袍脱下,一点点的,露出蜂腰鸢肩和结实精壮的手臂。他的肌肤比优昙更白,是属于冷血动物的白,平日里摸着光滑冰冷,像是匹上好的绸缎。现下神情似梦非梦,狭长凤眸之中水光潋滟,流转着惊人的迷惘和妖异。
    仿佛自己辛苦养大的花被路过的人摘了,一时之间她的心被嫉妒之火烧灼,可又自认烧得毫无道理,明明是她自己将他推开的。所以她一边烧着,一边惭愧得要命,站在殿门口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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