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隐约约地。
在她的面前出现了一道深蓝色的光,如同萤火虫那么大小,又如同雨水从天上落下去。一滴滴地在地上溅起圈圈光斑的涟漪,由近及远地同脚印一般朝着某个方向。
四周光怪陆离的恐怖光影里,这些不知从何而来的深蓝色光滴,太过美丽而特别了。
吸引着她不知不觉地从破碎的自己里抬起头来,看向那些光斑起起伏伏的方向。
……
别苑里。
和悠缓缓睁开眼睛。
浅薄的日光被精致的轩窗分割过滤的并没有那么刺眼了,她却仍无法接受这样的光,抬手挡住了眼睛,她没有发出什么声音,声音从她的喉咙、她的眼睛、她的心跳里被剥夺一般。她只是安静地靠在床上。
等到侍女们进来,才有人意识到她醒了。
她们好像交谈说了什么、其中有她的名字,她仍然毫无反应,听不见也看不见她们的样子。她任凭那些侍女将她引导到温泉里,留她自己一个人在那。
那些侍女把她放在温泉里什么样子,她便是什么样子地靠在温泉的泉壁上。
……
“啊,好烦。”闻絮风烦躁的要死。辞哥不知道最近这两天干什么呢,出了趟门就不怎么见他,他在府里憋得烦闷要死,找了他好几次都被人拦住说叁公子在忙。大哥和二哥也是,反正都不见影子。
平时还能练功打打架,可是自从上次大哥来看他之后,那些下属们就不敢再陪他训练了。天壤和地息的人,又听从大哥的意思坚决不放他出门,叫他好好静养身体。
然后他现在就快烦死了,哪哪都没玩的,无聊到要疯了,走哪都有人跟着,甩都甩不掉。
好烦啊啊啊。
不过。
他这天下午快要日暮时分了,躺在自己经常睡的那个廊亭房顶上发呆,正寻思该去找些什么乐子,远远地看到熟人的影子一行人匆匆地走过——
李楠?卫柯?一个天壤的,一个地息的,后面还有几个高手……这阵仗,是去哪回来了?
他一下就来了兴致,一个翻身从亭子上跳了下去,拦在了他们面前。
一行人显然被吓到了,尤其是李楠,脸色一下就变了,“四……四公子?”
这些人四下面面相觑,显然是没有想到会在这里遇见闻絮风。
“你们两个为什么会在一起?呐,我大哥是不是给你们安排了什么棘手的活啊……我帮帮你们也不是不可以。”
李楠面色发苦,不住地看向一旁的卫柯,明显是在求助他来解决。
闻絮风更加被吊起了兴趣,“怎么了?”
卫柯相对最为淡定,“嗯,是苍主的命令,四公子,您要是想的话,可以去问问苍主的。”
“真没劲。”闻絮风看着卫柯那表情就莫名地生起厌烦,其实在他印象中,他和卫柯这个人接触不多,都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升到了地息二席,也没打过什么交道。但是,他就是莫名地讨厌反感这个人。“滚吧。”
……
等到卫柯他们走了——
闻絮风看着他们的背影,抬起手,手指微微一绕,在他指尖上一股浅浅的光波,犹如实质的风一样被他团绕握在掌心。
那团光气是卫柯和李楠身上所残余的气息——是结界的气纂。
结界不同于阵法,是一种极为特殊的东西,其中的重要组成部分,就是这种气纂。这世上会制作结界的结界师并不太多,可以说是很稀少的。就算大哥麾下,据他所知,也没有第二个 结界师了。并且每个人的结界气息都是与众不同的,只要有人进入过结界,离开结界,身上就会不可避免地留下一定气纂的残余。
光气很快就被闻絮风全然纳入吸收了,闻絮风的表情有些阴晴不定,竟然是这种级别的结界?
结界一般是用来隐藏什么重要地方宝物的。一般而言,府上要是有什么需要隐藏的地方,包括他们各自的洞府,都是由闻絮风亲自制造的。但是,这种级别的结界,已经快赶上他亲自制作的了……而且这个结界的感觉,他很陌生,完全不认识的人做的。
如果真是那么重要的东西、重要的地方需要隐藏,大哥为什么不找他?反而要花费功夫去找第二个完全陌生的结界师?
大哥——到底在隐藏什么?
闻絮风这下彻底来了好奇心,转过身来朝着某个方向走了过去。
……
这结界也太隐蔽了吧?
闻絮风不由地感叹,若非是他,肯定难以找到这个地方。他已经完全分析透了这气纂,找到结界的位置不过小菜一碟。至于穿透结界,对他而言,更是轻而易举。
此时,他已经穿过结界,站在了一处别苑里。
他沿着别苑的廊道朝前走,更加迷惑不解了,这样一座奢靡的别苑……到底是谁在这里居住。别苑里有不少侍女和护卫,但好在看来大哥可能很是相信这个结界的隐蔽性,并没有太多高手在其中,他一路隐藏气息,完全没有任何人察觉到异常。
他听见淅淅沥沥的水声——这声音,一听就是温泉里的什么小型瀑布。应该是在不远处那座假山背后的,这个时间,日暮时分,应该不会有人在温泉里。
所以他并不打算过去。
可是闻絮风莫名地闻到一股淡淡的香气……很淡很淡,淡到他完全可以忽略。但是等到他回过神的时候,他已经朝那个香气的方向走去了。
穿过假山,入目先看到一片花木,是温泉边的丛丛高低的花海。
或许是眼前过于馥郁复杂的花影太过斑斓,闻絮风有些眼花,与日暮落下的晚夏一样,消殆地成为许多多边形的光块交迭,在自己的呼吸起伏里一路跌宕成心跳,狂躁、安静,奇妙地不可思议地混合在一起。
花,好美啊。
闻絮风莫名开始迟滞的意识同他迟缓的脚步一样穿过花丛,才想起,闻到的那股香气,是花吗?
繁华似锦缎,层岑迭馥,可不论多浓郁的花香,入口鼻之中都寡淡无味的散了,只有一股淡淡的意味,绕在唇齿,汇入左胸。
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其中微微颤动。
弧度很轻、很轻,比花落在血泊里轻,比羽坠入泥中轻,当然,比起心跳更加微不足道了。
他站在了温泉边。
温泉里,距他不过几步的距离里。
一个女人,侧着靠在温泉的泉壁上,安静地睡着了。
很是奇怪,明明距离那么近那么近,闻絮风的眼前却仍然只有一片片繁花似锦的花影迭迭,根本看不清这个女人。可他却突然无法自控地捂住了胸口朝后趔了数步才能站稳,可却怎么都站不起来了弯下腰大口大口的喘息着。
左胸中——
那个不知名的东西,抖了下翅膀振翅拍了拍,要活了一样。
很久没有痛过的左胸上的旧伤,忽然传来无法克制地、犹如重新被撕裂的剧痛。
好似某种东西,要从他的胸口破腔而出。
好痛。
眼前的花真的好美。
可也真的好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