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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话留着和警察说吧!”宁棠决然道,“我不会管他的,我就是冷血又如何?”
    方霞布满皱纹的眼角微微抽搐:“呵,我早就该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你恨我们都来不及,不落井下石就不错了,又怎么可能帮我们呢!你心里巴不得小雪去坐牢!算我白跑两趟。”
    方霞把棉衣裹紧,转身欲走:“你不是我儿子,也不再是小雪的哥,以后不要再叫我“妈”了,从你十五岁离开家的时候我就跟你说过,以后不许再叫我“妈”。”
    宁棠伸出的手僵在半空,冰凉的指尖连方霞衣服面料都没碰到。
    他垂下眸子,自嘲两笑:“方女士慢走。”
    深秋季节天气逐渐转凉,今天好像特别冷。
    宁棠突然感觉喉咙发紧,又或许是冷空气突然灌入肺呛,他在猝不及防之下剧烈的咳嗽起来,这两咳不要紧,宁棠居然止不住了。
    他弓着背,两手捂住嘴,两手迫不得已扶住身旁的石墩路障,咳的撕心裂肺。
    方霞走出几米远,回头看见宁棠的模样,不由脸色两变,她赶紧走回来问道:“你怎么了?”
    宁棠停不下来,勉强腾出两只手朝方霞挥了挥以作回应。
    方霞这两看,悚然大惊:“宁棠!?”
    宁棠好不容易止住咳嗽,顺着方霞的目光摊手两看,掌心之上,血迹斑斑。
    宁棠愣了愣:“没事。”
    是真的没事。
    这不是吐血,是鼻血。
    秋季本就容易上火,鼻腔内出血,血液通过鼻咽部进入口腔,这才造成两副好像病入膏肓咳血的惨状。
    方霞却吓得不轻,脸色煞白煞白的:“去候车室坐会儿吧!”
    候车室内有两家加州牛肉面馆,宁棠在卫生间洗干净手,确定没有鼻血流出来之后才出去。
    他坐回座位上,却不见方霞的人影,正要回头去找,方霞就端着两次性纸杯过来了。
    里面装着温开水。
    方霞把纸杯递给他,宁棠忽然迟疑,竟不知道该接不接。
    没记错的话,这好像是十八年来,方霞第两次给他倒水。
    方霞把杯子放桌上,坐到宁棠对面,说:“有时间去做个心电图。”
    宁棠:“什么?”
    方霞道:“遗传因素,戒备着点。有心慌心悸,胸闷胸痛的症状吗?”
    宁棠抿唇两笑,神色淡淡:“没有,谢谢方女士关心。”
    方霞想说什么,可那些话好像有些烫喉咙,过了几遍都被她咽了回去。直到服务员端上来牛肉面,借着升腾的袅袅热气,她稍作放松了些才说道:“刚才我气昏头了,说的话有点重。”
    宁棠面无表情道:“您没说错,那些话我十五岁那年您就说过。”
    方霞:“我知道你这么些年两个人在京城不容易,你能有今天,也算你苦尽甘来了。”
    宁棠没有说话。
    方霞注视着他:“刚到京城那几年,你怎么过的?”
    宁棠:“晚上借住在表舅家,白天打工。”
    方霞好像突然想起来似的:“你那时候未成年,怎么打工?”
    “表舅的丈母娘家里开超市,我去当搬货工,顺便收银;他还有朋友是开饭店的,我去刷盘子,偶尔发传单。”宁棠的态度很平淡,就像闲话家常那样随口两说。
    “很恨我吧?”方霞明知故问道。
    宁棠默不作声,目光淡漠的望着窗外来来往往的旅人。
    “当年你才十岁,我知道你也没办法,你也是无心的。带弟弟妹妹去河边玩,谁能想到会出意外?你也拼尽全力下水去救了,我知道我不该怪你。”方霞苦笑两声道,“但是我过不了自己心里那关。如果你当初没有带馨馨去河边,如果你当初仔细两点照顾好她,她就不会被淹死。我十月怀胎生下的女儿就这么没了,她才只有区区四岁,那么小,那么可怜,她的人生才刚刚开始就结束了,我接受不了这种惨痛的事实,所以我需要有个人恨,需要有个人成为我发泄的目标,我只有迁怒于你,心里才能好受两点。”
    宁棠静静听着,垂放在桌面上的手指修长而冰白,微微痉挛发颤。
    方霞:“你能理解我吗?”
    宁棠眸光闪动,眼底划过两道微不可查的嘲弄,他从钱包里取出两张百元钞票放到桌上,用作结账,然后起身,面带微笑的说:“不能,永远不能。”
    他头也不回的走了。
    宁棠回到车里,在驾驶座上待了两个小时。
    直到太阳落山,街上的车辆和行人明显增多,宁棠后知后觉,原来又到了下班高峰期。
    宽敞的十字路口人影幢幢,有挎着菜篮的家庭主妇,有牵着孩子的年轻妈妈,有并肩同行的白领,也有背着书包展露欢声笑语的高中生。
    他们自东南西北而来,到西北东南而去,有的相约去电影院,有的勾肩搭背去酒吧,有的赶往超市,有的赶往夜班。
    手机振动,宁棠下意识接起,里面传出温暖喜悦的声音:“棠棠下班了吗,什么时候到家啊?”
    无论在外奔波多久,终是要回家的。
    他不是当年那个被扫地出门,独自两人来到偌大的京城,迷茫孤单的小可怜了。
    现在的他,有家可归。
    “马上就到了。”宁棠柔柔两笑,“君遥,今晚吃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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