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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4章 封笔诗
    风帘楼诗会。
    “其实《水调歌头》已不可能有人能比肩东坡词了,刘孟会今夜不该拟这词牌的。”
    “‘举首快哉去,灯火见神州’,虽不能比东坡词,今年中秋,刘孟会已得词魁矣。”
    “终是没太大意思,若要我说,中秋未必要赋月。今日刘声伯那一句‘泣血两朝事,披肝一万言’才是最触动我的。”
    “不错,词魁该给刘芾刘声伯,该给贤关六君子……”
    今夜临安大大小小的诗会恐有上百场,遇到好诗词便是四方传唱,比如丰乐楼诗会上,刘辰翁的词已传到了风帘楼。
    确实称得上“共中秋”。
    不过,风帘楼诗会上还没拿出像样的诗词,与会诸人不免谈起些别的事。
    “谈到贤关六君子,我忽想到了李瑕李非瑜。”
    “奸邪党羽,提之扫兴。”
    “他确立过功,确往西南艰苦之地赴任。我等未见其人,不必妄下定语。”
    “德夫兄想说什么?”
    “我在想,若李非瑜在此,能拿出怎样的词作。”
    “论遣词造句,或可胜过刘声伯、刘孟会。但论若意境,胜不过贤关六君子泣血上疏的披肝沥胆。”
    几名文客谈到这里,忽听四下一片呼声。
    “唐行首要唱李非瑜新诗了!”
    “你说什么?”
    众人抬头看去,只见胡真已亲自登台。
    “诸君有礼了,若论当今诗词一道,最声名鹊起者,李瑕李非瑜也,其人风评,毁誉半参……
    今晨,奴家为他送行,问其心志,一笑置之,唯留一诗相赠唐行首,称平生封笔之作。是高才八斗、是欺世盗名,且由诸君品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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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台后,年儿正在给唐安安补妆。
    “姑娘,他待你也太好了吧。”
    “胡说什么。”
    年儿道:“他这一首诗,显然是送给姑娘你的,就像你常说的,名气越大,才不用去接待那些不愿接待的客人,今夜这诗一出,满临安还有谁比得上你的名气?”
    “好了好好,叽叽喳喳的。”
    “是姑娘说的,他本就有些痴情。”
    唐安安忽然低声道:“这是决别诗,他向世人示意,从此与我再无瓜葛了。”
    “姑娘这是什么意思?”
    主仆二人话音未落,有婢子跑来道:“唐行首,该登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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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么?李非瑜之诗?封笔之作?”
    刘辰翁听到消息,立刻起身,从丰乐楼赶往风帘楼。
    他对李瑕很好奇。
    没见过对方,说不上是怎样的观感,只是觉得那人若不再作词了实在是可惜。
    但今夜,再好的诗词也比不了贤关六君子泣血上疏、为国事抛弃前途的一腔忠义。
    对此刘辰翁深有体会,整夜都在后悔不该把那首《水调歌头》拿出来。
    这让他感觉,贤关六君子在为国事奔走,自己却在歌舞升平。
    脑子里想着这些,刘辰翁奔至风帘楼。
    “刘孟会来了!”
    “孟会快来,马上要唱了……”
    刘辰翁快步穿过花木曲径,远远听台上有人在说话。
    “因在北地九死一生,李非瑜作诗词,喜用化名。今夜这诗,乃化名‘龚自珍’所作。”
    曲声响起。
    接着,一个婉转动人的声音唱了起来……
    “浩荡离愁白日斜,吟鞭东指即天涯。”
    “落红不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
    ……
    “这么短?”
    “如此造势,还以为是长调词,竟只是绝句?”
    “诸君认为此诗如何?”
    “偷的。”
    “孟会来了,让孟会点评……”
    刘辰翁已被拉到文士之中,神色却显得有些呆滞。
    “孟会觉得如何?”
    刘辰翁张了张嘴,开口,喃喃自语道:“不仅是这诗啊,该看他的志向。”
    “何意?”
    “诗言志,诗言志,家国社稷风雨飘摇,刘声伯披肝万言;李非瑜……李非瑜……”
    “孟会,继续说啊。”
    “还有何好说的。”
    忽有人站起身来,神情疏落。
    “刘声伯敢为天下直谏,李非瑜则是务实之人,‘化作春泥更护花’,此中一腔报国之热血、百折不挠之坚韧……更胜一筹。”
    “黄德夫言过其实矣!李瑕远不能比贤关六君子!”
    “言过其实?若我辈书生只知上疏、上疏,于国有何益处?!”
    “李非瑜投机取巧之辈,绝难当此盛誉,我不信这诗是他作的!”
    “你信与不信又如何?他在乎吗?其人诗中洒脱之意,你有半分?”
    “黄德夫!你也依附奸党了!”
    “呵,我是否奸党不论。李非瑜已赴边陲,是忠是奸、是贤是庸,只怕还轮不到我等袖子空谈之辈评述。”
    黄孝迈说完,背过手,径直离席而去,只又甩下一句。
    “哪怕为国做过半点实事,再来议论旁人忠奸!”
    犹有许多人不服,纷纷看向刘辰翁。
    “孟会,你怎么看?”
    刘辰翁摆了摆手,苦笑一声,向外走去。
    “德夫兄所言不差。国事艰难,我这赋中秋词的,岂有颜面评述?”
    “孟会,孟会……”
    “唉,孟会也走了。”
    “我依旧觉得这诗并非李非瑜所作,他若有此高才,何必封笔?”
    “不错,又偷一诗罢了。”
    “据传,他分明早便说过是孤本上看来的……”
    “你也想为李瑕说话?”
    “非也,这……李非瑜奸党也!”
    “呵……”
    一片议论声中,忽有人道:“唐行首哭了?”
    “落花不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唐安安又唱了一句。
    月光照在她清美的脸颊上,她通红着眼,两行清泪不由自主流了下来。
    ……
    年儿站在台子后面,抬头看着自家姑娘,也是鼻头一酸。
    她其实一直就知道,这些日子以来姑娘说的“我若担心他,只会害了我和他”是什么意思,但说不清楚。
    唯有今夜这一首诗,将此中心意说得明明白白。
    “他果然很有才华呢。”
    下一刻,年儿又想到前夜李瑕说的那句“我赎你”,忽有些痴了。
    年儿隐隐想到……李瑕这首诗是不是给自己的?
    因为他要去西南很危险的地方,所以最后才没赎自己?
    “化作春泥更护花……”
    年儿想着想着,忽然惊醒过来,连忙抬手给了自己的脑瓜子一下。
    “傻丫头,想什么呢?他那样的人哪会给你诗啊,当然是给姑娘的啊,姑娘都唱哭了。”
    对这一点,年儿十分笃定,又摇了摇头,心中叹道:“但姑娘说这是决别诗呢。”
    她忽然觉得很想念李瑕,于是她抬起头,望向那一轮满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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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么好的月光,我们连夜赶路如何?”
    “好,难得没有追捕。”
    “哈哈,早一点到四川,让我们李县尉早日施展手脚!”
    月光下,西行的一群人纷纷朗笑。
    “你刘金锁施展脚拳就行。”李瑕语气中带着些玩笑意味,眼睛却很笃定,道:“往后我是要学谋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