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敌袭!”
歌乐山的工业学校内,发现反光闪过的李崖转身一脚将正准备出门的邢汉良踢回屋内,然后向前卧倒,拽着对方几个翻滚躲进了墙壁后。
他们刚刚离开毫无遮掩的门口,几枚子弹便精准的打在刚才的位置上,激起了数片尘土,两人与死亡擦肩而过。
可其他人的运气就没有这么好了,院内巡逻的几名34集团军精锐听见示警想要移动,可刚刚抬脚就身中数弹倒在地上。
几乎是枪声响起的同时,教室里的电灯瞬间熄灭,学校的电力乃至通讯线路被截断,这是标准的情报抓捕程序。
李崖靠在墙壁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要不是在淞沪会战期间经历过残酷的沪上巷战,他现在估计已经死了。
强行将肾上腺素带来的身┴体颤抖抑制下去之后,他瞄了一眼无所适从的学员们,暗暗摇了摇头用力大吼了一声。
“发放武器,依托建筑进行反击,等待支援!”
学员们这才反应过来,手忙脚乱的从课桌上和武器柜里取出冲锋枪和步枪,紧张的持枪对外张望,双手不停颤抖。
没办法,训练只是训练,代替不了实战,训练场上表现的再好,上了真实的战场一样手足无措。
与之相反的是,34集团军的老┴兵迅速调整了心态,熟练的使用各种战术动作冲了出去,向着围墙和大门方向移动。
这些人跟日本人打了两年多的仗,很清楚如果没有充足的缓冲空间,一旦让敌人包围,他们只有死路一条。
所以就算顶着枪林弹雨也要冲出去,将来袭者死死拖住,这里是山城,很快就会有驻军听到枪声赶来支援。
不愧是曾跟地┴下党在西南鏖战,并且打满淞沪会战、金陵保卫战、兰封会战及江城会战全场的精锐。
面对呼啸而来的子弹,老┴兵们面色如常,就算身侧的同袍中枪倒地也没有任何停顿,弯腰全力向着围墙直线冲刺,尽量减少着弹面积。
袭击者似乎察觉到了他们的打算,枪声变得更加密集,可终究没能挡住这帮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骄兵悍将。
在付出几条人命后,老┴兵迅速占领了有利地形,利用捷克式和步枪,以洋灰建筑以及土坡作为掩体,牢牢封┴锁住了进出口。
防御作战中,特别是在防守方具有地形优势的防御战中,进攻方的人数优势被极大削弱,掩体和火力才是胜负的关键。
工业学校对面的山顶。
徐恩增看着望远镜里已经建立了防线的“地┴下党”,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抬手就想给身旁的手下几个嘴巴子泄泄火。
不过他回头转了一圈,发现原本紧紧围绕在身边的小特务已经跑出去了八丈远,一个个抬着头假装欣赏天上的云彩。
这可把徐恩增气坏了,但现在正是关键的时候,也不能做的太过分,他只好指着远处的学校骂道。
“传令,所有人围上去,异己份子人数少,只要冲进┴去咱们就赢定了,神枪手继续压制并督战,后退者格杀勿论!”
“是!”
周围的特务们有气无力的回了一句,继续欣赏风景,等了半天才有一人跑去传达命令,依旧没人敢靠近徐恩增。
牟志业经历的事,众人都看在眼里,有这么一个上司,立不立功倒是次要的,不莫名其妙挨打才最重要。
最舒服还要属神枪手,先前他们的一轮射击,打死了好几个“地┴下党”,就算行动失败,板子也打不到他们的身上。
于是乎,一部分神枪手果断调转枪口,瞄准了一线的行动人员,准备从自己的人身上再捞一笔功劳。
在督战队的“监┴督”下,龟缩在树林里、石头后的特务们硬着头皮跑向围墙,嘴里发出乱七八糟的喊声,以此来为自己壮胆。
“哒哒哒~~哒哒哒~~”
但在捷克式轻机枪的枪声中,这种鼓舞士气的方法没有任何作用,勇气在7.92x57毫米毛瑟步枪弹面前显得一文不值。
操作机枪的老┴兵将机枪阵地设在被日本人空袭炸毁的洋灰楼楼顶,前后左右都有坚固的掩体,可以毫无顾忌地泼洒子弹,不必担心对方的反击。
机枪手将枪托牢牢抵在肩膀上,身┴体左右摇动,扣动扳机的食指一触即放,精准无比的点射杀伤了大量的来袭者。
从机枪手的视角看去,机捷克式枪机左侧的圆圈型照门里,三叉戟型的准星不断对准从四面八方冲来的人影,几声枪响后,人影像木头一样栽倒。
在高┴达744米每秒的射速下,什么战术动作都没用,想要活命只能看运气或者跑得比别人快。
中统特务将吃奶的力气都使了出来,吐着舌头,埋头向着目标快速奔跑,心里疯狂问候起徐恩增的先┴人。
“节省弹药,先打近处的!”
李崖在教室里观察了一阵,站在窗户旁伸头对外面喊了一声,给众人提了个醒,接着缩回头看向紧张的邢汉良笑了笑。
“川乌,不用担心,很快就有人来支援。”
战斗一打响,李崖就把对方留在了身边,别人不知道,他可知道这是副局长的至交好友,绝对不能出事。
他也做好了准备,一旦34集团军的人抵抗不住,不管其他人怎么样,自己必须护着对方冲出去。
旁边的邢汉良闻言点点头,手上紧紧抓着一把国府自产的二四式步枪,听着炒豆般的枪声不禁感叹。
“教官,地┴下党的胆子太大了,在陪都都敢搞出这么大的动静。”
“是啊~~~”
这话说到李崖心坎上了,谁能想到异己份子如此猖狂,公然攻击军统的秘密训练营呢,之前从未发生过这种事情。
而且用这么多武装人员对付一群半路出家的学员,简直是高射炮打蚊子,地┴下党就一点不在乎人员的损失吗。
还有,消息是怎么泄露出去的?
此地除了局座和参与行动的人员之外,没有任何人知情,难道是局座身边出了内鬼,李崖想到这不由得心中一紧。
要真是这样,万一内鬼从中破坏,援军或许不会那么快到来,他们必须做好突围准备了。
歌乐山不远处就是集镇,里面有一支卫戍部队和警署,不管这些人的战斗力如何,至少能挡子弹。
李崖想清楚之后环顾了一下四周,靠向邢汉良压低声音叮嘱了几句,然后在对方惊讶的眼神中继续观察交火情况。
此时外面已经乱成了一锅粥,中统在丢下一地尸体后,总算占据了大门和部分围墙,开始试图朝院内突击。
一个小特务在长官的威胁下战战兢兢走进学校,忽然听到脚下嘎达响了一下,好像踩到了什么东西,等其疑惑地低下头,下一秒人就在剧烈的爆炸中彻底消失。
等到火焰散去,原本还算规整的大门处出现了一个大坑,方圆十几米内的特务全都飞出去老远,一动不动躺在那生死不知。
强烈的冲击波吹向四周,就连远处山顶上的徐恩增都感受到灼热的气浪,连退了好几步,一丝不苟的发型被吹得七零八落,显得无比狼狈。
看着直冲云霄的浓烟,他张大了嘴巴,一瞬间血都凉了,愣了好半天才哆哆嗦嗦抬起手,指着现场吼道。
“快!快去支援,竟然敢在山城使用炸弹,绝不能放过这帮疯子。”
徐恩增知道,闹出这么大的事情,如果不能将地┴下党一网打尽,那自己又要接受委座的“口水洗礼”了。
情急之下,他忘记了九甲圩的教训,举着配枪冲下山坡,准备身先士卒给手下看看,让所有人知道他徐恩增是有种的。
不过刚跑去几十米,学校内部的捷克式枪声就让他清醒过来,一个灵活的转身又跑了回去,身姿颇为矫健。
这把跟随的小特务搞不会了,冲吧,副局长都跑了,不冲吧,似乎有点丢人。
思来想去,特务们觉得丢人就丢人吧,面子哪有小命重要,队伍一个急停前队变后队,后队变前队,开始了反向冲锋。
上完头的徐恩增懒得再生气,黑着脸命令出动杀┴手锏,在地┴下党手里失败了这么多次,傻┴子也该学会留一手了。
“轰隆,轰隆~”
几声引擎声轰然响起,一辆排气管冒着黑烟的四轮装甲汽车从树林里窜了出去,直直朝着工业学校开去。
从三十年代初开始,国府利用进口的美国gmc3/4“道奇”中型吉普车为底盘,改装了大量的四轮装甲汽车。
这种汽车外部有钢板,配备了2-3挺捷克式,中日开战后在多个战场使用过,效果只能说聊胜于无,鬼子的重机枪可以轻松的打穿车体,唯一的作用就是给日本人送人头。
但是放在此时此地,装甲汽车无疑是个大杀┴器。
徐恩增不相信地┴下党会有重机枪,让人将重火力运进陪都,真要发生这种事情,卫戍司令部上下都要自裁谢罪。
事实也是如此,工业学校说到底只是个训练班,又不是一线作战部队,根本用不到重机枪。
34集团军的老┴兵再精锐,也不能用血肉之躯跟钢铁对抗,当即被机枪压得抬不起头来,只能眼睁睁看着装甲汽车突入大门,什么都做不了。
观战的李崖看到车上明晃晃的果军标志,心里将山城的驻军骂了个狗血淋头,这种东西也敢卖给地┴下党,真特娘的疯了。
就在他准备下令突围时,突然发现了一件诡异的事情——袭击者的衣服虽然五花八门,但胸口全都别着果党的党┴徽。
怎么回事?
难道对方不是地┴下党?
这一幕把李崖搞湖涂了,已经到了嘴边的撤退二字又咽了回去,沉默了片刻后他朝着越来越近的敌人喊了一句。